许仲在昨天获胜后就遣快马回邯郸送捷报给荀贞了,荀贞转告与刘衡知晓,刘衡欢喜无限,当即就对荀贞说:“等君卿、公达凯旋,我将与中尉共同出县迎之。”不过却被荀贞辞绝了。荀贞对他说到道:“公为相君,千金之躯,小人侥幸获得小胜,怎能劳相君玉趾亲迎?”
荀贞很谦虚,尽管部曲打了个胜仗,却不骄不傲,说这只是“小人物侥幸取得了一场小胜”罢了。他这样的谦冲自牧,刘衡越发欢喜,更加坚持要亲自出县迎接。
荀贞於是又说道:“国中贼寇满溢,遍布山谷,许仲、荀攸所败之仅是其中一股,而且还不是最大的一支。郡北山中有名王当者,众至数千,又有名黄髯者,众亦近千,其余种种股股,恐怕不下数十。相君如果亲自出迎君卿、公达,也许会被他们小看,以为我郡中无人,以至君卿、公达只是取得了一场小小的胜利而却就劳动相君亲迎!传出去,恐涨贼骄恣之势。
“再则,《春秋外传》云:‘先王耀德不观兵’。太平时需耀德,乱时更需耀德。今战乱方罢,国内不定,县乡纷乱,民多狐疑,林有聚集之贼,野藏不轨之徒,当此之时,非忠孝礼乐不能定之,贞窃以为,相君眼下应当以德为重,远兵事,崇教养善,如此,国将不治而化。”
《春秋外传》即《国语》。汉人视《国语》为《左传》的外传,而《左传》又被汉人视为是解释《春秋》的一本书,所以《国语》又被名为《春秋外传》。
刘衡是个纯儒,很赞同荀贞的话,深以为然,当下欣然纳谏,抚着胡须说道:“中尉所言甚是!好,那我就不出城迎接君卿、公达了。中尉不但多谋善战,而且崇教敬德,真伟士也!赵国有中尉,实在是赵国的幸事啊!那么从今以后,兵事就多多依托中尉了。耀德有我,扬威有君,郡中盗贼虽多,不难平也;国民虽然狐疑,不难安也。”说到高兴处,哈哈大笑。
荀贞也是开心喜笑。
一国之中,虽然中尉掌武职,但国相才是最高的长吏。
汉初,国相的地位极高,乃至秩中二千石,系金印,位在郡守之上,直到吴、楚反后才改为二千石,系银印,又在前汉元帝初元三年,朝廷下诏书,明令“诸侯相位在郡守下”,其在帝国高级官吏中的排次方才落到了郡守之下,不过这却都是为了杀诸侯王的气焰,是为了避免再出现诸侯王造反的事情,与国相在国中的权力无关。在国中,国相一直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王国里二千石的官吏共有两个,一个国相,一个傅,“傅当导王以善,礼如师不臣也”,位虽尊崇却无实权,不得参与国政,国中一切政务悉归国相,总纲纪,统众官,无所不包,必要时有典兵之权,实际拥有国中的一切权力,并对诸侯王实行监督。
所以,荀贞虽有“掌武职”之权,可如果没有国相的配合,换而言之,若是碰上一个好揽权的国相,就像颍川的那位文太守,不肯放权给他,那么他也只能徒呼奈何。现如今,得了刘衡“兵事就多多依托中尉,耀德有我,扬威有君”这句话,挟许仲、荀攸大胜之威,就可以用街头遇刺为借口,逐一地开始着手进行控制城防、整编郡兵、插手县中治安诸事了。
较之许仲、荀攸获胜,这件事更让他开心喜悦。
许仲、荀攸归来,荀贞出城迎之。
县内、县外来看胜军的百姓多不可数,人头簇拥,欢声雷动。
原中卿、左伯侯等谨慎警觉地从卫在荀贞左右,拦阻热情的百姓太过近前。前天才刚出现黄巾余部行刺的事件,他们不得不提高警惕。
在县门外,荀贞迎到了许仲、荀攸、许仲、荀攸、江禽、刘邓、陈到、典韦诸人下拜行礼。
荀贞把他们一一扶起,笑对他们说道:“诸君辛苦了。”
许仲请他去看斩获,他却不看,带着许仲、荀攸等先去看军中的伤者,抚问慰劳,随后,他示意左伯侯把他的乘车驾过来,登於车上,扶住车辕,对列在县前的千余兵卒大声说道:“汝等从我征战数州,累与黄巾血战,今又於马服山破贼左须部,劳苦功高!我已令营中给你们备下了醇酒好肉,今天可以破例在营中饮酒,等会儿我也会去营中,与诸位把酒同欢。”
千余兵卒齐举矛剑,同声呼道:“甘为君效死!”
这句话是许仲、荀攸等提前教好他们的,故此能异口同声。围观的百姓不知是预先准备好的,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蓦然闻此千余人同声共呼,见其铠甲耀目,矛剑如林,尽皆震服。
马服山在邯郸县西北,对许仲、荀攸来说,他们可以选择从县西门入城,也可以选择从县北门入城,按理说,中尉府在城西,他们应该选择县西门,离中尉府近,荀贞可以少走些路,但他们却选择了县北门,这却是荀贞给他们的密令,乃是因为县中之豪强、士族多居城北。
北门内不多远有一个里,里中民大多复姓邯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