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章母脸上渐渐涌出血色,她低下头,呼吸一声比一声急促。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是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

两人一拍即合,张素立马找人开始留意工厂。淮兴市的西郊和北郊常年都有新厂开办旧厂倒闭,场地不难找,关键是机器和人工。

证件几乎就不是个事儿,但为了办好这个工厂,张素还是特地去了北京一趟,找娘家的兄弟姐妹帮衬着打开一下市场。如今全国上下做服装业的正是旭日东升,市郊的村子多,不缺人工,凭借张素的手段,这个工厂几乎是三下五除二就给摆弄了出来。

她打算做自主经营的品牌,首推就打算先销售章母如今卖的很好的改良新款健美裤,主要销售在淮兴市周边范围的二线城市。北京已经不流行这个了,年轻姑娘都托人从香港和广州带露脐装和水钻牛仔裤,风格比起淮兴市这种二线城市前卫了很大一步。回来给章母看过露脐装和水钻牛仔裤样品后,章母当机立断——推!

她会画图,只是没有专业设计学校的人画出来的那么标准好看。一个裁缝,没法把自己灵光一闪想出的款式记录下来,万一裁衣到一半记忆模糊了,那可就太过可惜。工厂里招募来的职工们都是老手,简单的健美裤裁剪缝纫自然不在话下,在二线城市销售的皮革健美裤很快就出了货,进淮兴市的百货商场里包下个靠进大门的柜台试试手,静待市场回响。

反响如何?

开业当天,张素和章母提着的心就被柜台前蜂拥而至的客流压地密密实实,彻底放下来了。

女人在消费观上特别傻的,章泽一直以来都这样觉得。买个牛皮包,买个牛皮鞋,一个牛头的皮都用不到,竟然就要出两头牛的钱,中间的皮和肉也不知道被谁给黑了。

然而想不到冲动消费的观念现在就已经初露端倪。听说自家第一个柜台头天开业补了两次货,章泽想了想,决定再和他妈说说自己记得的好看的包和鞋子,如果服装的生意能做大,那绝对比卖煎包来钱快多了。

一想到母亲也要拥有自己的事业,章泽心中就开阔的不得了。他还记得自己一家上辈子的那些悲难,母亲当时被疾病拖垮了身体,父亲的身子骨也好不到哪去,姐姐嫁了个混蛋每天以泪洗面,自己省吃俭用送回去的钱也只是杯水车薪……而这辈子,一切似乎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除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他已经很少下意识地回忆从前的事情。除了……

他将视线投在坐在窗边正在奋笔疾书的杜行止,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生活好了,可有一些人,却无论如何也躲避不开。

杜行止自己也有事业,虽然不大,但偶尔也许坐镇。目前面临高考这个人生转折点,他跟合伙人陆路都尽量将时间放在了学习上,公司里的事务交给了可以信任的人手。

公司是做外贸出口的,主销茶叶,管理的是陆路的小舅,生意一直很稳,也算是杜行止和陆路的练手之作。

但杜行止很清楚,自己不会停留在公司目前的规模上裹足不前。

他慢慢盘算:母亲已经打算离婚,他跟父亲没有感情,必然不可能留在杜家。就他爸这种扭曲的自尊心,一旦离婚,两家人估计还得结仇。那么他以前打算好的在淮兴发展的计划最好暂时切断。毕竟淮兴天高皇帝远,多得是官员只手遮天,如果他爸做的绝,他恐怕还得受人牵制。既然淮兴的人脉没有过多的优势,发展事业换到其他的城市也未必不好。只是他还拿不定该去哪个地方罢了。

北京?上海?广州?

一定要另觅出路。

☆、第三十三章

寒假只有短短的一个月,过去的很快,原本店内渐渐流失的学生客户群一下又猛增了起来。

章母赚钱后给章泽姐弟和杜行止各买了一辆自行车,带变速,据说价格很贵。章泽对这些一向没有研究,但母亲忽然那么慷慨肯定是有值得高兴的事儿,这很好,对家里和对她自己,都很好。

与她相反的是仍住在筒子楼的章父。姐弟俩现在大概每周抽一天时间去见他,收拾收拾卫生弄顿好吃的什么的。然后他们发现,章父的日子过的越来越窘迫了。

他不修边幅,衣服鞋袜常常堆积很多却不清洗,冬天他更不愿意下冷水,常常放了几天的脏衣服想想又拿来穿。做包子难免会有油污,他不清洗,衣服越来越脏,摊位的生意也很受影响。不说别人,就是章泽在看到他一缕一缕的油头和耳后厚厚的污垢也感到相当不卫生,指甲又黑乎乎的,往摊位上一坐,能来花钱的都是对卫生没下限的顾客。

饶是如此,他仍旧不好意思去换个价格便宜些的房子,一边节约去公共澡堂那一块钱,一边放着一百块钱的房子不住硬赖在三百的房子里,章泽本想替他去找一个便宜些的地方搬家算了,可章悌拦住了他。

“他都当爹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啊?妈就是太惯着他,到现在都还不肯长大。你要是跟妈一样对他百依百顺,没多久他肯定又觉得你能依赖,你让他以后的日子怎么办?”章悌以前还以为男人就是自家父亲这个模样的,来到淮兴后她见的人多了,恍然才惊觉其他同学家里的父亲那才叫一个顶天立地。男人不说多么会赚钱,基本的社交总该懂得吧?再不济责任感重一些,没能耐就有个吃软饭的自觉,在家里的各种事情上多做点让步也好,像她爹这样没能耐又以为自己有能耐还不稀得去学别人能耐的男人才是父亲里的少数。

章泽到没有这么深刻的认知,不过看着屋子角落里放的空酒瓶,眉头皱了许久,最后还是叹息一声,留下一张写了房源信息的稿纸离开了。

出房门前,章悌瞥了父亲一眼,章父眉宇间新增了一道竖纹,法令纹也比以前更深重,这段日子他过的很辛苦很不快乐。但章悌发现到这一次回来章父的话明显比以前多了点。再接再厉吧,章悌眼中的温度逐渐褪去,她想起那时章父护在奶奶身前巍然如山的身影,终究冷笑起来。对这个父亲,她从那时起就没有半点留恋了。

他俩回去的路上路过证券公司,周末大盘不开,姐弟俩在门口驻足片刻,一边慢慢朝家走一边讨论。

基鸣股到今天为止几乎处于静止不动的状态,偶尔会涨一丁点,但很快又跌落回去,一开始章悌对此心焦难耐,可慢慢的,她也看开了。总归钱在里面,升或者不升,也没办法再挽回了,既然如此她不如借这个机会学一学实际操盘的技术。她性格和章母像,风风火火说干就干,寒假时就找到了一个专职炒股的老股民,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姐长姐短的,学来了不少东西。那姑娘也放心她折腾,还给她五千块钱让她帮忙操盘,章悌替她赚了多少,这姑娘就和章悌对半掰开分。

章悌赚了不少钱,但很快又换成一本一本厚厚的书籍堆在家里,她一本一本地看,好像真的要把自己的终身事业托付给金融圈子似的。每次只要谈起晦涩的证券知识,就眉飞色舞一脸高兴的模样。上辈子的她因为家境原因,高中毕业之后就没再上学,终日为柴米油盐奔波,守着千疮百孔的家庭苦苦挽留。而这辈子她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章泽很为她高兴。

苦寒渐去,一切都井然有序地步入正轨。

章泽穿着章母服装厂新出的春装,条纹的深v领黑t恤、线条简洁的收边牛仔裤、外搭一件轻薄的收腰休闲服,脚蹬着靴筒及小腿的作战皮靴,款式都比较中性,配上他稍显瘦削的身材和白地发光的皮肤,简直耀眼地像一盏白炽灯,无时无刻不在引人注目。这样既省下了冤枉钱又免费给服装品牌打了广告,章泽很乐意搀和一脚。那些总是递过来的目光,久而久之的也就习惯了。

桌面上一声脆响,章泽抬起头来,正看到陈聪低头俯视下来的目光。

见他神情颇为咄咄逼人,章泽愣了一秒:“怎么了?”

开春他剃了个毛茸茸的短圆寸,额前弧度鲜明优美的美人尖毫无遮掩,发尖的方向指向他眉间那粒鲜红的肉痣,点在全无瑕疵的皮肤上,黑白红三色嚣张地铺满天地间。陈聪一阵恍惚,还在嘴边的责难瞬间消失无踪,他眼色向下直直望入章泽不设防的衣领里,两粒粉嫩嫩的乳头若隐若现……

他倏一下直起腰,脸色木然转向窗外,沉默了几秒钟后,咳嗽了一声:“我,我听说你找高三那个陆路一起合伙买股票?有没有这回事?”

“你怎么知道的?”章泽皱起眉,陆路这大嘴巴不会满天下乱说吧?

“真的!?”陈聪的声音一下大了起来,瞪大眼一脸不敢置信,“那买基鸣也是真的了?你是不是疯了啊!?”

章泽被他吼地一个激灵,左右看看慌忙拽住他的衣袖:“小点声!你想干嘛啊,我不就买个股票吗?”

“你知道那都跌了多少了,你还买……”陈聪绕过桌子坐到章泽身边,恨不得撬开章泽的脑袋看看里头的脑髓还在不在,“老大,我和老龚他们几个赔了快六万进去,现在套里头出都出不来,跑都来不及的火坑你还朝里跳,钱多烧得慌?”

章泽对他笑了笑:“你别担心那么多……反正你信我就对了,手上要是有余钱你尽量往里头丢,现在多少钱一股了?”

陈聪白他:“前段时间跌到两块,我反正不想再去看了。也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只股死定了,还想活简直不可能。我说你……”从哪儿学来的狗屁倒灶手艺?

他话未说完,外头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来人跑的飞快,没片刻就冲进教室里,定睛一看,原来是刚刚话里才提到的龚拾栎。要说龚拾栎这小子也够倒霉,合伙买的基鸣股他占大头,买进来的时候接近六块,最后跌地一塌糊涂。龚拾栎他家家教严,这点钱还是借来投入的,大跌的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唉声叹气抱怨运气太差,好在前段时间终于平和下来。亏了就亏了,再气也没什么用。

他性格比陈聪稳,此刻却捏着一张彩纸满脸惊慌,看到章泽和陈聪,他表情猛地一缓,站在原地弓着腰露出个看见上帝的表情:“……操,涨了!涨了!”

“什么涨了?”陈聪一下子站了起来。

“就……就那基鸣!基鸣!”龚拾栎原地转了个圈,又是手舞足蹈又是表情帝,“我他妈都准备认栽了,好几天没去打听,今天一看,你知道涨到多少?六块!六块!不亏本了!”

这下别说是陈聪,就连章泽也坐不住了。他抬头看了眼墙角的挂历,四月十五日,他最后一次看股报大概是四月初,不到十五天的时间,大盘竟然就出现了转机,他的记忆果然没错!

陈聪张大嘴吸着凉气,看了看兔子似的龚拾栎又回头看看章泽,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能咽下嘴边的愕然,缓缓在心中骂上一句:“真是邪了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