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官人听罢多时,装模作样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关静宁笑道:“大色狼爱上小绵羊。”江兰醒过来接一句:“西门庆爱上潘金莲。”
叶皓东做总结性发言:明天就去见一见这位商界传奇人物燕雨前。
关静宁跟江兰说:他又想当月老了。江兰笑道:他是有求于李援朝了,想拍人家的马屁。叶皓东道:“拍马屁也是门学问,最高境界就是把马屁变成一种恩赐,得让受拍人感恩戴德。”
福德典当拍卖行总店。
叶皓东坐在古色古香,整洁如新的待客厅中,典当行的大查柜高本来侧坐相陪,手中托着一方田黄古印仔细端详。看罢多时小心翼翼放到桌上,又命伙计寻了一个放大镜和一本书过来。翻开后找到一页,上边印着的古印图案跟这方古印形制无二。高本来拿着放大镜在实物和图案之间来回反复观察对比。良久,终于点点头,长出一口气说道:“先生打算典当还是出售?”说完不等叶皓东回答,看一眼叶皓东和他身旁的两条大汉,微微点头示意道:“你们商量商量,我少陪一会儿。”说完起身离开了。待客厅里只剩下叶皓东三兄弟。
“估计是请示老板去了,你把这玩意从家里拿出来,慧珊没说什么吗?”叶皓东侧身问坐在一旁的刚子。保利刚笑道:“大哥要用,她能说什么。”叶皓东挑大指赞道:“有力度!不愧是蒙古大汉,在家里说一不二,这要是换了某些人,小虎牙一瞪眼他连根针都拿不出来。”虎子在一旁呵呵一笑。
典当行总经理燕龙井的办公室内,高本来神色凝重的跟燕龙井介绍刚才所见:“可以肯定的是田黄冻石无疑,形制做工,跟乾隆随身玺一般无二,包浆年份很真,有很大可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这就是一件国宝级的物件儿啊,咱们福德就又多了一件镇店之宝。”燕龙井手上把玩的正是一小方田黄,是一尊弥勒佛形状的印章。他一向喜欢田黄,听高本来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致,忙坐起身问道:“你是说跟辩玉谱中画的那件一模一样?连大小规格都一般无二吗?”高本来点点头说是的。
燕龙井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转到窗口处,举起自己手中的小方田黄放到阳光下观察,边看边说:“田黄冻石、田黄上品中的上品,我玩了十年石头,也只见过这么大的一块,那张图上说乾隆随身宝玺至少有四百克,老高,你能确定刚才那块石头有这个分量?”高本来自信的:“四百二十克左右,上下不差一克。”燕龙井说:“走,过去看看,估计是真东西,说什么也要想办法拿下来。”高本来追在后面问:“东家,您没看物件儿就知道是真的?”燕龙井说:“天底下除了皇家外,谁能舍得用那么大块田黄冻做随身的印章?分成小块也比这个招眼的文物大件儿容易脱手。”
接待厅里。燕龙井坐到高本来刚才的位置,高本来退居末座相陪。
燕龙井进门后目光就聚焦在那块田黄冻石上。看了一会儿,才抬头问叶皓东:“先生可方便吐露姓名?”叶皓东说叫我叶先生就好,请问您是哪位?燕龙井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叶皓东,说道:“燕龙井,福德集团股东之一,您这石头是打算当还是打算卖?还请叶先生多多指教。”叶皓东一摆手说:“燕老板太客气了,这东西我没打算当。”
燕龙井听说不是当,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偷眼打量叶皓东三兄弟,看着不像干地下活儿的。随即问道:“叶先生,既然不是当,那有些规矩是不能破的,不介意的话能跟我说说这东西的来历吗?”
叶皓东一笑,点点头说是这个规矩,又说道:“是我一个在俄罗斯的朋友从那边的一个旧贵族手中收过来,转送给我的。”
燕龙井闻听此言,不由一皱眉,说道:“叶先生的那位朋友购买这方印的时候可有什么手续?他将它送给您,可出具了什么过手的协议?”
燕龙井这么问无可厚非,这也是福德行的规矩,来历不明的东西坚决不收。叶皓东这方印是从张天鹏手边玩笑中硬抢来的,这本是很随性的事情,天鹏哥吃了大亏却并不生气,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可能特意将相关的买卖手续一起送给他。
叶大官人心里猜测燕龙井这是为了杀价有意刁难,还是真有这样的规矩。不管燕龙井是怎么想的,对叶皓东而言都不重要,他今天来的目的是想认识一下福德集团的创始人燕雨前。这石头不过是他准备的见面礼。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田黄印石,说道:“我这宝贝没打算当,也没打算卖,我其实是来献宝的,我想见一见贵号的创始人燕雨前女士,只要她肯赏脸见一面,这东西我分文不要送给贵号,我叫叶皓东,敝号信义堂,我想凭信义堂三个字,燕老板对这石头的来历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燕龙井心中一动,信义堂这三个字最近这一年可够火的。恐怕东南地区商业圈里的头面人物没有不知道这三个字的。而叶皓东这个名字却很少为人熟知,不过燕龙井却是知道的,因为他的另一个身份是滨江集团的股东兼财务总监,张辅宁为何离开滨江集团的内幕他是略知一二的,张辅宁后来转投到信义堂一事更是早在杭城商业圈中广为流传。这些传说中,几乎所有的版本都提到过一个名字,叶皓东。传说中跟市委书记洪天明是换帖拜把兄弟的男人。
燕龙井抱拳拱手道:“难怪有如此大手笔,原来是信义堂的董事长到了,请原谅在下有眼无珠,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叶皓东把手上的田黄印往前一推,说道:“燕老板可否代为引荐一下?”
燕龙井生平最爱古玩玉器,古玩玉器中又最爱田黄。如此旷世绝品从来都只存在于传说,今天得见真东西,怎能不让他心动不已。望着叶皓东推过来的田黄冻石,燕龙井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我姐姐现在多半时间都不大管事,很多事情都是交给我外甥媳妇在打理,她自己贪静清修呢,我先问问她是否愿意见人,让她过来跟您见面怕不太容易,但是您要不介意的话,您倒是可以去见她。”叶皓东说理该如此,打扰之处,还请燕老板跟你姐解释两句。
燕龙井起身出去,不大会儿回来说道:“家姐在老茶园恭候叶先生大驾,老茶园在大清谷那边,路径复杂,我给您派个司机专门领你们过去。”
燕龙井派的司机引路,叶皓东哥仨驱车出市区直奔大清谷而去。
到地头,在一处名唤梅雪度假屯的酒店下了车。沿着曲径通幽的人工开凿的石板路,一路进山,走了十几分钟后终于来到一处小山谷,放眼望处是整片的茶园,蓝天白云下,繁茂绿郁的茶园,阳光的映照下,仿佛一块天然巨大的绿宝石被镶嵌在山谷里。凉风习习,有植物的芬芳被送到口鼻之中。司机说我去里边通报一声,说完沿着山间小路向里走去,转眼间消失在拐弯处。叶大官人深吸一口气说道:“这地方太好了,回头咱们也在这买一块山地弄成这个样子。”刚子说再养一群鸡鸭鹅什么的就更好了。虎子想说多养些不然不够吃。没等说出口呢,一旁有个声音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说的什么混账话,没来由得给这绝妙佳境添了几分俗气!你们是哪里来的乡下佬?这里是私人地方,不欢迎你们,赶快走,快走!快走!”
叶皓东哥仨甩脸观看,只见小山谷左侧的小径上正走下一人,这人刚才就在他们头顶十几米高的山包上坐着,虎子和刚子都察觉到他,但并没在意。现在容他走近一看,此人四十来岁的样子,光头无发,一身僧袍,居然是个和尚。
今日两章
第264章 幽谷红莲,杀劫天降
人贵和风细语,奴刁言如犬吠。
有的人身份并非刁奴,但其实奴性十足。这种人甚至还不如真正的奴。很多义仆义奴身上奴的地方只是衣服和身份,而这种人奴的却是内心。欺软怕硬,狗仗人势,他们明明有机会获得独立的人格和自尊,却偏偏将这些东西弃如敝履,既不懂得尊重人,更不懂得尊重自己。一味的崇拜强者,狂踩弱者。稍稍得势便狷狂造次。你只需要证实了你比他强,这种人就会立即抽出自己的脊梁给你下酒,然后趴在你的脚下。如同过去日伪时期的伪军汉奸在日本人面前做的那样。
“放的什么狗屁,没来由惹得老子心烦,平添了几分火气,你是哪个庙的秃驴?”叶皓东笑眯眯看着小路上走下来的气急败坏的和尚,恼他说话操蛋,故意学着他的口气说道。他讲话时表情口气都模仿的活灵活现,逗的虎子和刚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和尚跑到近前想要揪住叶皓东的衣领,却反被虎子一把揪住了衣领,抓离了地面。叶皓东也不阻拦虎子的鲁莽举动,问道:“你是什么人?认识这茶园的主人吗?”
和尚终于看出三个人的不凡,他被虎子抓在半空,居然还能挣扎着打了稽首,说道:“三位施主勿要着恼,请先将贫僧放下来,有事好说,贫僧是前山净化寺的,这片茶园就是我们寺负责帮燕女士打理的。”
虎子看一眼叶皓东,后者点点头。这才把这和尚放下。叶皓东微笑过来,拍拍和尚肩头问:“大师,我听你讲话的口音似乎有北方味儿,请问你是东北人吗?”和尚听的一愣,抬头看叶皓东,暗想这人好厉害的耳朵,我学了这么多年的余姚话,自觉得口音里已经不带半点东北音,想不到开口一句话就被他给听出来了。他心下震动,表情强作镇定,样子不免有几分做作。叶皓东一双毒眼看的分明,但他并没有起意。他只是听出来和尚的口音带了点东北味儿,老乡见老乡随口问问。这和尚如果大方承认,叶皓东就会很快把这件事忘掉。
和尚根本无从想象叶大官人的心思,他来这里是带着特殊目的来的,做贼心虚的情况下,随口否认了一句。说我不是东北人。叶皓东想到他之前的表现,断定他在撒谎。突然心中一动,这人为什么要撒谎?难道他是个隐姓埋名的逃犯?又一想就算是逃犯也不关自己事,就说道:“熊色,南方虽然好,东北也不差啊,何况还是你家乡,做东北人很丢脸吗?”熊色是正宗的东北话,就是熊样儿的意思。和尚很明显听懂了,表情里流露出一丝不悦,但畏惧这三人厉害,点点头问叶皓东,“没事我可以走了吗?”叶皓东有意又说了一句东北土话:“滚犊子吧。”和尚毫不犹豫抬脚就走。
和尚走了,刚子说道:“他肯定是东北人。”虎子却说:“他刚才撒谎的时候,心很慌,比刚才跑下来时跳的还快。”
司机去而复返告诉叶皓东,燕雨前请他进去。三人随着司机又一路往里走,一直来到一处明媚清秀的小院子前。不等进去,叶皓东先在院子外张望一番,只见院子一进门就是一个大水塘,水塘里的水连着山上下来的泉水,一直延伸到墙外头。走近院子的路就是架在水塘上边的。水塘里种着满池的莲藕,各色皆有,此时池子里唯一还在盛开的是红莲。一朵朵探出水面多高,好像一团团地下冒上来的火焰。沿着进院的小路往里看,半途经过一处凉亭,修的刁斗飞檐,古韵十足。司机往里相让,叶皓东三人举步走进院子。
走到凉亭的时候才注意到凉亭的一根柱子后面,一个女人正坐在木凳上,举着把鱼竿在钓鱼。叶皓东他们也只能看到这女人的侧脸,眼角有浅淡鱼尾纹,但这女人的鼻梁笔直笔直的,唇形也很美,光看个侧脸就知道这是一位绝色佳人,虽然上了几岁年纪,但风采不减,风情则更盛!女人见叶皓东他们走近了,这才起身相迎,说道:“一年多以前就曾听人说起过叶先生,今天一见果然是难得的少年俊杰,我就是燕雨前,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但请直言。”
山谷,幽径,茶园,小院,满池的红莲,有绝色的半老徐娘在钓鱼。叶皓东这俗物突然觉得这一刻,自己很脱俗。仿佛被这样的气氛感染的,不想说来意了。这个女人简直太怡然自得了,她真的如李援朝说的那样依然恨着他吗?
心里有疑虑叶皓东犹豫着如何开口,燕雨前却先说话了:“叶皓东,你今年多大了?”叶皓东愣了一下,道:“二十八。”燕雨前笑了,看向叶皓东的眼神里似乎都有了几分暖意,“你是受了李援朝的委托来这里找我的对吧?”女人看着叶皓东,微笑说道:“孩子,别笑话我看你的眼神,因为你跟我的孩子一样大,当年插队在北大荒,我有一个孩子,是我和李援朝生的,那个孩子当年被我留在了东北,现在他跟你一样年轻高大,我守在这里,其实是在等他回家。”
叶皓东微微觉得有点尴尬,这个女人年轻程度实在他挑战他的想象力了,联想到远在澳洲的老妈,跟面前的女人比起来,简直像两代人。女人看出他的疑惑,笑笑说道:“奇怪我的面相吗?实际上我也没比你们大多少岁,生我儿子那年我才十九岁,所以我今年还没到五十岁。”叶皓东点点头说:“看您跟我妈一比简直是两代人,这话说的绝对由衷,我老妈听到非踢的我满地找牙不可。”燕雨前笑了,如红莲花开。“叶皓东,咱还是言归正传吧,你们是为了李援朝而来的对吗?”
叶皓东愣了一下,想否认,但看到燕雨前一双充满睿智的双眸静静的注视着他,忽然觉得无论什么样的谎言,都会是一种亵渎。是对母爱的亵渎。这女人思念儿子心切,把跟自己孩子同龄的年轻人都当孩子看待。他痛快的承认了,点点头说道:“您也许未必会相信,我来这里没受任何人的委托,但正如您说的那样,我是为李援朝而来。”
“我信!”燕雨前微笑道:“因为在我眼中,你跟我儿子一样,所以我不会骗你,你也不会骗我。”
叶皓东忽然觉得来之前的踌躇满志尽化做泡影,但他心中却没什么可遗憾的。他迟疑着是否有必要把来之前准备好的话再说出来。燕雨前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甚至连他要开口第一句话你还爱他吗都猜到了。先开口说道:“爱,我依然爱他,我还知道他也依然爱我,他是那么优秀,我其实不希望他还这样爱我的,我宁愿他是个负心的混蛋,让我恨的咬牙切齿才好,可事实上他不是,他从没有忘情,也从没忘记我们的儿子,他当年并不想抛弃我,是战争夺走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他躲避我却是为了我的幸福着想,所以知道真相以后我没办法恨他了。”
叶皓东被她的智慧震撼了,这个女人明显有一点忆子成痴,但偏偏灵智未失,她把握世情人心的能力敏锐且准确。猜中了叶皓东会从是否还有爱这个话题开始,提前给出了答案。谈话的节奏已不受叶皓东控制,他下意识的问道:“既然您还爱他,又为什么不愿意给他一个从新开始的机会呢?”
“因为我们的儿子,只要我们的儿子一天不能回来,我就一天不会离开这里,无论李援朝说什么都没用。”
叶皓东说您知道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健康了吗?燕雨前微微一笑说:“静宁仙师的消息是我通过别人告诉他的,我们的儿子闯了大祸,这辈子也许都只能流亡海外了,我不想耽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