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1 / 2)

君不封站在窗边,仰起头,凝视着小窗外的零落春光。花期已尽,凋落的桃花瓣透过铁窗落到了他的手掌上。他看着手头的星点粉红,平静如水的脸上泛起一道温柔的涟漪。

修建后的密室多了一道狭窄的窗,万花谷气候宜人,多了一道窗,夜里也不觉太过寒冷,只是担心下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可能会让整个密室变成水牢,君不封自诩孤寡老人,时常嘀咕这隐约的祸患可能会让自己患了风湿。

解萦忙里偷闲,在暗格偷窥他。留意到大哥脸上的温柔笑意,解萦如沐春风,疲惫一扫而光。如今她在万花谷多少有了些许地位,虽然摆出一副隐居的架势,也少不了日常事务的忙碌,并不能时时陪伴大哥。解萦身边时而有人造访,而大哥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一间密室,虽然她知道大哥已经过惯了这种生活,可若是手头没有什么事忙碌,整个人终日无所事事,终究孤寂。

解萦叹了一口气,长久关着他,毕竟不是法子。

她折了他意欲飞翔的翅膀,又知道其实他最适合天空……解萦摇摇头,将心软的念头从思绪中赶走,继续思索接下来的举动。

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夜里趁着大哥睡着,由着心意一点一点开辟他的身体,让他熟悉这种快感,在那之后她尽可以上演一场大哥全然无知的好戏,面对被他撩拨的欲火焚身的大哥,她能放肆地尖酸,尽情地讥讽他是个天生的浪荡货。

如今恨意消弭,嘲笑他被培养出的浪荡,不如一点一点告诉他这种事的有趣。以前遇见的人多半都有些引而不发的受虐属性,大哥自然不属于这个范畴。

解萦很好奇以后他会走出怎样的路。

傍晚,解萦拎着食盒同大哥一起共用晚饭。

君不封许是因为和解萦交了心,又恢复了过往生龙活虎的派头,和解萦相谈甚欢。君不封嗜酒,解萦有心,趁着桃花开放,为大哥攒了不少花瓣酿酒,君不封对解萦带来的意外之喜甚是满意,在一番痛饮之后,趁着醉意,他壮了胆子,开始数落解萦的厨艺。

解萦基本上算是一个全才,唯独做饭水平不上不下,十分尴尬。君不封往年常带着解萦打牙祭,因为有了大哥的照料,她自己也没想着练习技艺,直到大哥被她关进了密室,她才又捡起这项营生。那时君不封闹绝食,对吃穿不讲究,也不计较饭食的好坏,后来他勉强摆脱了囚禁生涯,又操起老本行给解萦置办日常饮食。自己跑了两年回到原点,密室有了扩充,脖子上都加了一道锁链,看得出解萦为了留住他下了大工夫。可君不封就是不太懂,两年过去,解萦的厨艺依旧在原地踏步。

“我瞅着这屋子,哪儿都好,又能如厕又能洗浴,就差给我安一个灶,你要有心,就给我弄点柴火弄点青砖,我自己垒一个简单土灶,以后你把食物给我带过来就成,省得再送饭呢,全让我包办得了。”

解萦本来被他长篇大论数落的不甚开心,听着他后面的设想又美滋滋的乐开花,忍不住酸溜溜地揶揄,“灶台暂且安不了,想操劳伙食还是得上去,但是松开你的后果……我可是有前车之鉴。”

君不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提手给解萦灌了半壶酒,“你要是担心,下次就弄不用炉灶的东西,做几个小凉菜给你吃也挺好……说实话,你都这么久没吃我做的饭?不馋?我每天干坐着还馋呢。况且,我现在就一个撒手掌柜,用处就是跟你聊天陪你解解闷,你要是不给我派点活干,让我就这样被你养着,多过意不去啊。”

解萦被君不封一句话说的有点心虚,或许是小时候受继母的欺辱所致,她对食物的需求仅仅是足以饱腹,好吃的东西,能稍微体会到,也并不会太过在意,比起食物如何好吃,食物出自大哥之手更让她喜悦,就如她对同龄许多女孩的爱好漠不关心,一门心思研究医术与机关术,想得更多的,还是这件事对大哥有用。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人生的一切目标都是为了大哥。解萦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君不封从来就不这样想,解萦被他有形无形影响的多了,虽然依旧是不理解,自我检讨,偶尔也能涌出几分痛苦。

怎么就把人生过成了这个样子,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人。过往漫长而枯燥的岁月里,自我低到了尘埃,如今翻身做主,自我存在感依旧贫瘠,自己不以为意,替她惋惜的,倒是她唯一的神祗。

解萦怅惘地叹了一口气,强行停止联想,斟酌着字句回应他,“以前你生病的时候,我也是这么照顾你,都习惯了。你说的话我会考虑,再者说,你要真过意不去,就给我点回报。”她借着酒劲爬到君不封身上,小姑娘的做派,又让他抱她。

君不封好脾气地回应了解萦幼稚的举动,抱孩子似得撑着身上有些分量的解萦,有一言没一语地哄着,一边喝酒一边吃菜,分外快活。

“说真的,丫头。等你什么时候心情好,带着我出去,咱们俩一起赏赏桃花吧?我今天在窗边捡到了一枚花瓣,你看,从我几年前受伤到了这里,昼伏夜出的,咱俩基本上没有光明正大地并肩走在阳光下,你小的时候,我来看你又匆忙,每次都走得急,万花谷这么美,我都没和你好好看过……桃花花期应该快过了吧?今年我想是没指望了,明年后年大后年,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们一起去看看花,好么?”

解萦缠着君不封脖颈的双臂变得更紧了些。

解萦看惯了花花草草,美景于她都是稀松平常,她很难从中感受到乐趣。或者说,她这个人本身就毫无情趣可言。倒是大哥,向来因生活的细小而心生喜悦。他有很多年没有向自己一本正经的提议关于两个人的打算,解萦很珍惜此刻的来之不易,又难过自己放不下戒心,不能将这个提议当场兑现。

君不封说完这番话,有点羞赧地笑了,解萦在他怀里,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可以尽情对着脑海里小姑娘牵着他的手看花的场景而傻笑。他说不清自己是何时爱上看花的,尤其是桃花。也许是因为他的小姑娘一直犹如桃花般娇艳,所以看到总会想起她,在扬州的时候隐秘的想,如今身陷囹圄,一切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只能空想着站在桃花树下的小姑娘,灼灼其华。

解萦在君不封怀里沉溺的久了,贪婪地嗅着他周身的洁净气息。她紧盯着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头脑发热,想在他脆弱的喉结下留下自己的印记,也想不管不顾就这样要了他。两人难得美好的相处,她实在不忍心破坏。解萦磨牙霍霍,忍得辛苦异常,幸好大哥适时给她解了围。

君不封酒足饭饱,将怀里的解萦稳稳地放到一旁,自己满密室胡乱蹦跳,趁机活动被她压的发麻的腿,锁链声响在密室里格外清晰,解萦心里异样的情绪在发酵。君不封倒是不受影响,单抱怨老了,连一个小姑娘都抱不动。

一阵运动之后,他懒洋洋地盘坐在床上,解萦自然而然走到床边,伸手要去给他揉腿,君不封迅捷地闪到一旁,高呼男女授受不亲。说完他自己也笑了,因为知道这句话唯独不应该用在他俩身上。然后他乖乖凑近她,笑得很腼腆,任由解萦柔软的手掌揉着自己的大腿,眉目尽是白日捡到花瓣时流露的温柔。

解萦将残羹冷饭收进食盒带走,君不封坐在床上调息。

筋脉被解萦用药物毁的乱七八糟,佛家有一些强健身体的功法尚可修炼,内功虽无法恢复,聊胜于无。

解萦收拾好碗筷,回到卧室,她闷坐在床榻上,又在犹豫自己是否应该现在就打破现状,向大哥展示自己的世界。好日子过得久了,人就开始贪恋这种得来不易的美好,欲望升腾,缓解的方法却是打破一切完满。她的世界光怪陆离,解萦不清楚大哥目睹会是一个怎样的后果,她也不知道自己一旦开启了对大哥的禁忌大门,又是否能够像从前那样,像她的每个情人曾经夸耀那般冷静克制,是难得的好主人。

解萦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末了扇了自己两嘴巴,强行定了定神,给自己下暗示。

她占有一切主导权,她是大哥的主人,她可以为所欲为,大哥也做好了接受她一切暴虐的准备,她不用犹豫,她可以释放自己的本性,让他在自己身下俯首称臣。

唯一要拿捏在手心的是适度。

引而不发的本性始终欠缺一个彻底释放的突破口,从前的发泄之所以不出格,是因为彼此各取所需,无关情爱。现在她要下手的对象是自己恋慕多年的心上人,她想要见证他的痛苦,又不清楚自己对“痛苦”边界的划分,虽然彼此都对“惩罚”有共识,可真正动了手,又会堕入一种怎样的漩涡。

愁眉苦脸叹气许久,指甲牢牢陷进手背,解萦突然不愿再思考这些复杂,她只想赶紧要了他。

解萦去而复返,正在打坐的君不封抬眼看她,不知是否是错觉,解萦的脸颊要比两人吃饭时肿了一些。解萦乖乖坐在一旁盯着他打坐,看来没有打搅他的意图,君不封朝她笑了笑,闭上双眼,沉浸在调息之中,按照功法将微弱真气于周身游走一周天后,他结束了自己的修炼,和解萦唠家常。

解萦并未两手空空而来,相反,她带来一个样式古怪的小竹筒和一大桶水。

君不封按捺不住好奇,拿着小竹筒不住拨弄,后来无师自通得了法门,竹筒从水桶吸饱了水,开始往解萦身上喷。

猝不及防被喷成落汤鸡的解萦被水流勾勒出了身体的玲珑曲线,解萦白了他一眼,他就红着脸乖乖收起自己的大孩子做派,盘腿坐在床上前后摇晃身体,哈巴狗似的望着她,等她讲解这器物的用途。

解萦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大哥让自己格外动心,心跳如鼓,率先准备好的说辞溜到了九霄云外,悄悄掐了自己好几下,解萦忍着痛,正色告诉他手中东西的用途。

君不封兴致高昂地听着解萦解说,听到最后满脸通红,五官挤出一个硕大的疑惑。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清理?”

“如果我说,从扬州找到你那会儿,怕你跑了,我就一直在给你下毒。当然,回到这里之后就停了,但现在余毒未清,这种法子是清理毒素的方式,你会信么?”

君不封继续摇晃身体,思索了一阵,他坚定地摇摇头,“不信。”

“余毒的症状就是让人没白天没黑夜地感觉身体焦灼,怎么也摆脱不了那股莫名的燥意,换言之就是,让你想女人啦。”

想到两人前几日的孟浪,君不封脸红的已经看不出面孔的本来颜色,解萦见状,继续循循善诱,“本来最近忙的我都要忘了这件事,前几日偶然撞见大哥自娱自乐,才想起来没给你解毒,这不,几日夜里赶制好这个道具特意给你送过来,你可不要辜负我这一番好意。”

解萦一番话说的真假掺半,透露着说不出的古怪,君不封想自己已经落到她手里,便是死亡也无所畏惧,她欺骗自己也好,诚心也罢,如今他无欲无求,其实也伤不了自己什么。再者说,他绞尽脑汁思考,也着实不清楚清洗身后那排泄的地方是什么玩法与琢磨。

解萦见他沉思半天没反应,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怎么,你还是不信我么。”

君不封如今已经很能看出解萦的真心实意和虚情假意,解萦在他面前扭捏作态,看穿了小姑娘伎俩的他只觉得好笑。

一脚将身旁的解萦踢得老远,他颇有闲心地打趣,“小丫头,以后想让我做事直说就是,跟你哥哥我在这里装腔作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这种虚以委蛇。真是的,我跑了两年,你看看你,我不在身边,你都学了点什么?拿腔作势的,看着就让人心烦。”

解萦回踹他一脚,给他扮了一个鬼脸,“好啦,话我就放在这儿了,东西也给你留在这里,天色已晚,不打扰大哥睡眠,我走啦。”

“赶紧上去吧,可怜见的,估计这几日也没正经睡好过……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不用再惦记我……行了,快上去吧,别冲着我傻乐了。”

君不封目送着解萦离去。解萦关上门后,他的脸上笑意渐隐,幽幽叹了一口气,一个人手足无措地犹豫了好一阵,最后他害臊地拿起床边的小竹筒,脸烧的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