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他先命随从的义从不必再跟随,叫他们去找许仲归营,并吩咐他们不要声张自己的归来,命他们悄悄地叫许仲等来家中相见,之后,又命典韦等取了水来,沐浴更衣,把尘土辛劳悉数洗去,整个人焕然一新,这才命起车驾,不再疾驰赶路,而是徐徐行,向颍阴去。
荀贞现还是亡命之身,所以这次归家不欲太多人知,没有提前告之家中,也没有提前通知许仲、荀成、辛瑷等人,便这么十分低调地在午时前进了颍阴县城。
入到县中,听得车外人声,荀贞忍不住把车帘撩开了一点缝,向外看去。
与多年前离家时相比,颍阴的变化不大,只是街上的行人稀疏了些,路过县里的“市”,“市”中也不如往昔热闹,虽说这几年颍川没有再遭到太大的兵灾,可天下动荡、战乱不已,颍川也难免会受到影响。
吴妦与荀贞在同一车坐,凑过脑袋来,也往外边看。
荀贞笑着指点路过之里区、市井、建筑,给她介绍。
忽数个高冠儒服的年轻人从路边的一个里中走出,荀贞瞧了眼,忙将车帘放下。
吴妦问道:“怎么了?”
“碰上熟人了,……那几个士人是县中刘家的子弟。”
颍阴县中有两大士族,一个荀氏,一个刘氏,刘氏是宗室,荀贞与刘家的人不少相识,他的义从里就有好些刘家的子弟。
吴妦知道荀贞此次归来是“亡命潜归”,是不欲外人知晓的,因懂事地点了点头,探手把车帘又拉紧了点,——说起这吴妦也真是怪了,自荀贞上次给她写了首诗后,她对荀贞的态度是顿为之大变,除了仍会时不时地吃醋会,余下之时皆乖巧听话,这让荀贞倒是很不适应。
吴妦抬头,看了眼荀贞,欲言又止。
吴妦绝非细腻之人,甚少见她这般姿态,荀贞怪之,笑问道:“有何话要对我说么?”
吴妦微启红唇,想要说,却半晌无一字说出,最终扭过脸,看向了车厢角落。
她却是在为将要见到陈芷、唐儿、迟婢而感到不安。
以前仇恨荀贞时也就罢了,现今她一颗心放在了荀贞身上,再想起陈芷诸女,却就难免忐忑,深恐会得不到她们的认可,若被荀贞因此而抛弃、冷落,她心道:“可该怎么办?”
荀贞哪里知道她的心思?
典韦在前引路,原中卿、左伯侯、关羽、张飞等扈从左右,荀贞与刘备等人车入高阳里。
高阳里是荀氏所居,名声在外,往日便是县君、太守来,也必要里外下车,步行入内,这时忽见荀贞一行的车骑径直向里门驰来,似无下车的样子,看守里门的里监门忙从门边的塾内出来,想拦住。
未及相拦,一打眼,他看见了在前边引路的典韦和扈从在车驾两边的原中卿、左伯侯等人。
高阳里中住的不止荀氏一族,荀氏的子弟不可能来做里监门,所以这个里监门是里中的别姓,但此人既能得为高阳里的里监门,显是深得荀家信赖,与荀氏子弟皆相熟,和荀贞也很熟,他认识典韦等人,脚下登时为之一顿,心道:“难道是?”
荀贞坐的辎车行到了他身前。荀贞吩咐暂停,撩起车帘,露出脸,对他笑了一笑。
荀贞昔在高阳里住时,不以这个里监门地位卑贱而轻视他,相待以礼,里监门对此素来感念,去年底闻得荀贞被朝廷通捕,他还一直深为荀贞担忧,此时见果是荀贞归来,他又惊又喜,喜的是荀贞太平无事地回来了,惊的是荀贞现是亡命之身。
他急转头四顾,见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三步并作两步,疾至车窗前,一把拽住车帘,把车窗重又挡上,低声说道:“荀君,你怎么回来了!……啊,可是为二龙先生回来的么?”
荀贞闻得此言,心头咯噔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