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就是何子衿挣来的银子,家里早合计好给她买嫁妆田的,何老娘也没意见,不过地契还是由何老娘收着的。但,何子衿在法律上已经是一名妥妥的小地主啦。
什么买田或地契过户的事儿,都要去衙门司户大人那里办手续的,沈氏在与史太太说话时,史太太便道,“你家是真正疼闺女的人家儿。”见过多少人家,大都是拿闺女补贴儿子的。何家这么一大笔银子,说是何子衿挣来的,可都给何子衿买了田,这也相当难得了。
沈氏笑,“本就是子衿挣来的一笔浮财,我就这一个闺女,家里又不是吃不上饭了,再不能要闺女这个钱的。”
史太太道,“也就你家这样想,咱们县里,多少人家收多少聘礼,便将聘礼原样当嫁妆陪嫁过去,自己家再不出一分嫁妆的。”何家闺女有这一百五十亩肥田陪嫁,当真能说一户不错人家儿了。
“何必跟那样的人家比。”沈氏道,“那样的人家,或者真是日子艰难,这倒有情可原。或者真是自己刻薄的,那也没法子。要我说,闺女跟儿子一样,哪个不是咱们十月怀胎来的?”
“是啊。”史太太说着就说到了县里筹办书院的事儿,“你家两个小子,都要考书院的吧?”
沈氏笑,“是。他们两个也念了两三年的书了,既是书院招生,咱们又离得近,就叫他们试一试呗。考得上就去上,考不上反正也年岁不大,在家念两年书再考也无妨。”
史太太笑,“我家峰哥儿也准备在考书院的,你有没有听说,许举人要办个班,就是为考书院准备的课程,时间不长,大概半年。我听说许举人也要去书院任先生的,上一上他这学堂,兴许考书院能容易些呢。”
“这我倒不知。”沈氏一听就兴致极浓,与史太太打听,“上这半年学堂要多少银子呢?”
“银子就是贵了些,每人要二十两。我家与许家有亲,许家虽说不收峰哥儿的钱,可我怎好不给。”说到许家,史太太就想叹气,她也就叹了一口气道,“一码归一码,亲戚是亲戚,说来以往许亲家办的私塾也不便宜,一月也得二两银子呢。我们峰哥儿这些年念书,我也没少过许亲家的。”她家倒不缺儿子念书的银钱,只是有许家这门亲家当真憋心。
沈氏过日子节俭,在儿子念书上是极舍得的,道,“我回去与相公商量一二,倘相公也同意,咬咬牙也得叫孩子们去。”
史太太笑,心说,轻轻松松刚买了百五十亩肥田的人家,就是出这四十两银子,也不至于到咬牙的份儿上。史太太依旧笑眯眯地,“是啊,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儿呢,这要早考上书院一年,就比别的孩子早一年听那些有学问的先生们讲课,以后兴许就能早一年考秀才。”简而言之,不能叫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啊!可见这种思想,古来有之啊!
沈氏颇是认同史太太的说法儿,自史家告辞后,沈氏便十万火急的回家同丈夫商量要不要叫孩子们去参加许举人补习班的事情了。
老鬼的反应是这样滴:一个举人,哼!
在阿念的心里,老鬼也比许举人有学问的,于是,阿念道,“我们跟姑丈学的挺好的,再说,基础一点一点儿的打,也不是拔苗助长就能行的,我倒觉着不用去。”
何冽道,“这也忒贵了,半年就要二十两银子!”由于从小接受他姐的心算训练,何冽小朋友对数字相当敏感滴。而且,何冽知道家里不是富户,也是很会过日子滴~
沈氏却不这样看,沈氏道,“要是花二十两能保证你们进书院,我也舍得。”
何老娘这铁公鸡亦打算拔毛了,道,“你娘说的对,就是这个话!二十两算啥!我可是听说了,书院里都是有学问的先生,个个儿比许举人还有学问!”不过,何老娘问沈氏,“花二十两在许举人那儿念半年书真能考上书院?”她儿子在许举人这儿念书走礼的花销,十几年二百两不止,也没考个举人出来。
三姑娘话虽少,却是一语中的,“这得看出题考试的是不是许举人吧?”
何子衿不想家里花这冤枉钱,道,“许举人在咱们县算是有学问的,可倘五六个县一起算,怕也数不着他。就是这办书院,头一遭考试招生,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小举人出题目吧?再者说,人家许举人办这课程,可没保证一定能考上书院,无非就是他有举人功名,又做了多年的先生,在教书上有经验是真的,方办这个课程,在书院招生前再捞一笔银子罢了。”
何恭还是很尊敬老师的,咳一声,轻斥,“不准说这种话,许先生是传道授业之人,收些束脩是应当的。”
何子衿笑,“我就是觉着,爹你自小是跟着许先生念书的,许先生的学问,你也学了大半。爹你讲课讲得就不赖,咱家与许家素有交情,要是觉着不放心,不如去许先生那里旁听一节课,是好是赖也就能分别了。觉着好,去念半年,家里也有这个钱。觉着一般,那就不用去,也没啥。”真想不到许举人还有开速成班的脑子,只是,有这个脑子,这些年许举人家过的可是寻常了些。
何子衿的提议倒是得到家里一致通过:先试听,上不上速成班再说!
开速成班其实不是许举人的专利,自从县里要办书院,周婆子第二日又带来新鲜消息,“芙蓉县也有举人老爷开学堂,说是给考书院的孩子们讲课,比咱们县便宜,人家上半年课只收十八两!”周婆子除了采买外还带回了芙蓉县书院速成班的招生简章。
何子衿感叹:实在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啊!
其实许举人这速成班,虽不是许举人的专利,许举人也是下了一番决心才开的,其间没少幼女的劝说。对,就是许冷梅,那个曾经嘲笑史家福姐儿没文化的菇凉,也是即将与陈志定亲的菇凉。
许冷梅是这样劝说其父的,“父亲并不是看中束脩的人,可这举凡做学问,总要有个门槛儿的。孔圣人如何,不也要收几条腊肉么?如今县里要办书院,父亲也要去书院任教,咱家这私塾是不会再办的。就是为咱们县的小学子着想,父亲也该再开几堂课,给他们巩固下基础也好,哪里不足,再给他们讲习一下也罢,总归是父亲做先生的心意不是?”
不能提钱字儿,还得把父亲说到心动意动,总是来说,许冷梅还是相当了解父亲的。
许家的速成班开起来了,家里这一笔进账不小,许太太与闺女道,“再给你置一二金首饰,总不能嫁过去叫人小瞧。”
许冷梅淡淡道,“陈家又不是看中咱家有钱,母亲放心吧,陈家给的聘礼不会少,到时自有打金首饰的银子。这钱母亲收起来留待家用也好。”
许太太掩泪,“总是爹娘没本事,委屈了你。”
“这有什么委屈的。”许冷梅给母亲拭泪,“我嫁过去就是做少奶奶,金奴银婢的使着,再富贵不过的日子再者,陈家大爷也是有秀才功名的,委屈不到我。”
许冷梅是真心不觉着委屈,世上的人其实都是两张皮,便如父亲,孤傲清高重名声,其实心下未尝不知黄白之物的好处,不然也不会给大哥二哥娶得殷实人家的媳妇,不然也不会给她定下这门富贵亲事了。陈志即使有些糊涂名声又如何,陈家大富之家,许家举人之家,一则有钱,一则有名,端得天作之合。
许冷梅想,她这父亲,自己一辈子于功名于人事于前程皆无大出息,倒是给子女结的亲事桩桩殷实,件件实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