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皇后她病了好几年, 早就做好准备了,死之前比较平静。等到去世之后,魂魄离体一身轻松,看到丈夫和儿女们哀痛哭泣,哭的满脸泪痕像一群大花猫, 心里很不好受。
在殿内飘来飘去, 劝他们别哭了,只可惜被阴阳两隔所限制,他们互相安慰, 难过哭诉自己看得见, 自己这边劝慰家人, 家人却听不见。明明坐在丈夫身边, 想给他擦擦眼泪, 却触碰不到。
李世民哭着对大臣说:“我感觉皇后在为我拭泪, 呜呜呜嗷”哭的更伤心了。以前哭的时候有人给自己擦擦眼泪,也有人哄自己开心,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胜利了跟谁分享快乐, 伤心生气时和谁倾述?她才三十五岁,我才三十八岁,才成婚二十三年啊, 以后的日子我可怎么过啊……以前还嘲笑隋文帝死了皇后每两年就伤心而亡,好吧, 我感觉自己也快死了。当年刚登基生了一场重病, 有皇后照顾才好过来, 现在如果再生重病,谁还对我用心呢?
大臣们在第一天第二天都没敢劝皇帝,长孙皇后去世了,他们也很伤心,如此贤德宽容的皇后实在是罕见。而且皇帝哭的……用一个特别不合适的形容词说,如丧考妣。
李世民穿了顶格的丧服,给亲爹服丧也不过如此,哭的比李渊去世那年更难过,那时候他也哭的很大声,但现在真是哀痛入骨,整个宫中都弥漫着悲恸绝望的气息。
才第二天,嗓子就哑了,整个人都憔悴不堪,失魂落魄之余鬓边还多了几丝白发。
李世民一边哭一边想怎么按照皇后的要求,少花钱,也能让她过得更好呢?不花钱解心疼怎么对她好?生前同吃同住,什么都给她,现在我还能给她什么?她要求薄葬,希望不起坟茔,依山为陵。那就挖!挖一座京城里就能看到的高山做陵,从此以后所有子孙都得这么做,谁也不许葬的比皇后更奢侈。
又想起,皇后虽然虚弱,前两年身体倒还好,这两年先是柴绍告急时她带病跟我一起出门,第二年又是先帝的葬礼,她劳累了两个月,今年又有亲蚕礼,她总是不肯偷懒。以致于疲惫衰弱,药石罔效。想到皇后对自己认真负责,又哭了起来。
太子承乾只是个病弱的年轻人,和他的胖弟弟并肩跪坐在母亲灵前,身为太子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一点,主持大局,安慰父亲。看了看李泰,这小白胖子哭的差点背过气去。
晋王李治年仅九岁,上面有两个哥哥顶着,他可以软弱无礼的哭倒在地上,涕泪横流。
长孙皇后只是放心不下丈夫,对儿女倒是很放心,大儿子是太子,二儿子设文学馆,小儿子封做晋王,那是李唐龙兴之地。去看看女儿们,更加年幼的女儿也是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在宫里随意走走,到处都是哭声。妃妾和宫人也都很难过。
鬼差:“她们都很敬爱你。”
可以说是宫里宫外,人人都敬爱长孙皇后,现在街上的人虽然被皇帝命令服丧,也是真心难过。
长孙皇后勉强笑了笑,叹了口气:“能不能让我给陛下托梦?我死后很好,再不为气疾苦恼。”
“这不行,得在三年之内对地府有所贡献,才能托梦。”
“那好吧,你们自有法度。带我去九成宫看看,可否。”
都尉伸手:“皇后拉着我的手,别担心,我生前是女人。阎君比较欣赏皇后。格外注意迎接皇后之人的性别。”节俭+法治+少杀人,达到这三条就爱了。阎君的爱心仅限于在十个殿前都尉之中,扒拉出两个女都尉,选了其中一个。
长孙皇后敏锐的发现一点小问题,和这几个不哭泣哀戚的人说话舒服一些,她站起身柔声问:“阎君认为我的所作所为有瑕疵,错在何处?”
都尉顿了顿,想起自己听到阎君们探讨:“长孙安业谋反,皇后不想让人匪夷你报复他,求了一个赦免。阎君们对此不甚满意。”长孙安业其人平生最大的成就是把年幼的长孙无忌和更加年幼的观音婢逐出家门,逼得俩人去投奔舅舅求生。
阎君中有人不在意名誉,也有人不在意伦理关系——好几位阎君都认为伦理道德远不如天理良心。
长孙皇后抿着嘴微微笑了笑,心说阎君要么是不用心,要么是对此事根本不在意。难道我能帮忙杀丈夫的哥哥,就舍不得杀自己那不亲的哥哥?
只是不想明正典刑,叫人说自己小心眼——‘虽然他把你们逐出家门、虽然他谋反想抢你丈夫的江山,但他毕竟是你亲哥哥呀’——这种话是符合伦理的。难道阎君们不知道长孙安业被流放之后,从此再无音讯么?
事情只听说一半,就觉得不好。实在是片面。
在风中飞了刹那,到了九成宫,这里本是隋炀帝的仁寿宫,荒废了数年,稍微修缮的一下就能住。长孙皇后在其中散步了一会,想起以往避暑时的欢快。“陛下曾在这里发现了泉水。”
“有这样的事?”
走到西城背阴处,指着前面的石碑:“魏征撰文,欧阳询书刻《九成宫醴泉铭》。”魏征文采斐然,欧阳询的楷书冠绝古今,刻字的匠人也颇得其神。
“上及中宫,历览台观,闲步西城之阴……南注丹霄之右,东流度于双阙,贯穿青琐,萦带紫房,激扬清波,涤荡瑕秽。”长孙皇后面色微红,颇有些骄傲:“待千年之后,哪怕是改朝换代了,这样的好碑,好字,后人也会抄写临摹。”
不论是谁都会记得,当年唐朝皇帝和他的皇后散步时,发现了湿润的泥地,他自己拿手杖戳了一会泥地,捅出来一股泉水。
我的陛下有点喜欢玩泥巴!太有好奇心了。
众所周知,谥‘文’是最好的,‘德’也是很好的,但不论是皇帝还是大臣,能得到一个‘文’,就说明这人一生是完美的。古时候的皇后大多的单谥,再加上一个丈夫的谥,光烈皇后拿了丈夫光武帝的光,明德皇后拿了丈夫明帝的明。
李世民:“给中宫谥‘文德’!谁支持,谁反对?”
朕以后谥‘文’。
我们俩最好了,没有比我们俩更好的!
七天过后,长孙皇后到了地府。她不曾干政或执政,同样可以选择立刻去帝镇还是先在外面游玩。
“唐高祖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理应去服侍父亲。”长孙皇后身上虽然没有疾病困扰,心里却习惯性的有点病恹恹,真生病时一点不偷懒,依然凡事都尽力而为,所有该皇后负责的事,做的一丝不苟。死后却突然放下了手头的事,好好休养。她被丈夫和孩子哭的忘了打听死后的事,现在忽然听说了,猛地打起精神来,必须得看看太子和齐王是不是也在这里,他们有什么打算,得将高祖和太穆皇后的立场拉拢过来,提前为丈夫做些准备。
当年秦王在外征战,她在京城中就做这些事。
帝镇外有一个英俊的男子正拿着棍子往鱼篓里乱捅,不多时,鱼篓里的大海蟹抓住了棍子尖端,被挑起来扔进帝镇中。
唐朝三口人拿着木棍和箩筐,努力把这大螃蟹挑起来扔进木桶里。
“好大!”
大螃蟹的背甲竟然卡在桶口。
李昭也着急,连连叫道:“打昏它,把它打昏。赶紧用草绳子捆好上锅蒸,啊,得刷刷背。”
独孤元贞拎着棒子无从下手,急的叫到:“那卖螃蟹的没给捆好么?”
“捆好了,在篓里被夹断。”
“都别说话!”李渊拿着草绳子,这身子就足有一尺宽的大螃蟹挥舞着双钳,迈动八条腿,和面前强敌对峙。
隋朝三人都不来看热闹,没什么可看的,自己家最惨。萧氏心态真好,如此长寿。
刘欣问孙权:“这时候该怎么办?水产一类的东西,你最懂。”
孙权:“江南没有这么大的螃蟹。”有大鱼,钓上来摔在地上,然后就不用管。
李渊绕着螃蟹转了两圈,大螃蟹也跟着他旋转跳跃,嗤嗤嗤的吐泡泡:“这如果是突厥人,应该能用套马杆套住螃蟹。”
“对对对,你会做吗?”
李渊拿过妻子手里的竹棒,结合自己手里的草绳,很快就搞定了一个微型套马杆。伸过去一试,不成,马没有大钳子。
但这草绳很柔韧,被夹断了一些还有一些没断。
他趁着螃蟹两只钳子和草绳较劲的功夫,飞快的用草绳一顿乱缠,勒的紧紧的:“好了。”
草球外只能看见两条螃蟹腿的尖尖微微颤抖。
刘欣:“是啊,一个粽子就这样做好了。”
旁边有一口准备好的大锅,窦惠连忙拾起锅盖。
赶紧吧大螃蟹扔在里面,盖上锅盖,放上一块石头,还是能听见挠锅的声音,有点刺耳。
“这不是湖蟹。”
平阳昭公主:“说是海蟹。在街市上看见夜叉来卖鲜螃蟹,这可比别人家祭品那又冷又硬的死螃蟹好多了,我尝了一小块,很是鲜甜。想起爹娘最爱吃螃蟹,特意买了一只最大的,孝敬你们。”
说话间,又丢进来一只大虾,二尺多长。
“这东西在人间可以算是祥瑞。”毕竟连白兔都能算是祥瑞。
李昭沉吟着说起另一件事:“我听说自从凶凶阎君亲自收服回疆之后,带去了很多美食华服,其他冥府都有些心思浮动,都在洽谈正式开放互市的事。以前只有其他冥府的管理者能乔装改扮来这里玩,现在好像要放开民众出入。冥府之间似乎和人间一样,亦敌亦友,到现在还在为划分边关位置和在哪里驻军争论不休。我看十年八年都争论不出结果,此间官府做事四平八稳,什么事都不急不躁。龙王和阎君似乎是同属,已经在筹划开一个入海口,让两地可以互相探访游玩。”
李渊眼睛都亮了:“龙!真的能见到龙吗?”
我的祖宗李耳可能在闭关,没搭理我。真的有龙吗?只看到过阎君巡游,没见过龙。
“嗯,据说能。”李昭有点难以启齿,还是直言:“入海口已经开了一次,进去一千多个鬼,就回来几十个。据说是在深海中迷路了,找不到回来的门。我……我打算去看看。”
不论有什么新开放的事,都要最先去试试,机会就那么多,人人都在抢。谁能成为巨擘,或是垄断一方,就很难被人取代。
“不行!*3”爹娘和祖母都坚决反对她这么疯狂的出游。
“不要去没有路的地方玩”
“荒山野岭尚且危险重重,那海里不知道有多少奇怪大螃蟹,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要是迷路个十几年都找不回来,你就变成野人……野鱼……鱼都是野的……孤魂野鬼了!”
一顿苦劝。李昭心意已定,只是想要征求她们的同意,于是就原地耗起来了。
李渊质疑了很多问题,终究劝不服女儿,气的他后仰:“等长孙下来让她劝你。”
“弟媳也去世了?怎么这么快?”
李渊:“五天前。李世民给我烧了好几份祭文,要求我好好照顾她,别让人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