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激烈地拍着船身,船底随水波动,哪里有元墨半点影子?
“来人!”阿九的声音微微发颤,“来人!快来人!”
住的最近的便是元宝,迷迷糊糊揉着眼睛推开门,跟着齐叔也披着外裳急步而来,“出什么事了?”
阿九厉声:“元墨……元墨掉水里了,快,快去救人!”
元宝一呆,齐叔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元宝咕哝道:“阿墨掉水里就掉水里了,还用救吗?”
他打着哈吹转过身,准备回去睡觉。
阿九大怒:“给我站住!元墨是你们坊主,你们就这样看着她去死?!给我下去救人!”疾言厉色,大有一股威仪。
齐叔咳嗽一声:“别吓人了,快起来。”后面的话是对着窗外说的,说完也走了。
窗外“哗啦”一声响,只见水面上冒出一只脑袋,正仰起头,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齿,笑得灿灿生光。
阿九看着这样的笑容,脑海里竟有片刻的空白,然后才明白过来,“砰”地一声,重重把窗子关上了。
“好姐姐别生气,我就是开个玩笑,想逗你开心!”元墨连忙道,“我水性好得很,出不了事的,再说船倒扣过来,底下有空气,完全没事。”
话说那年她头一次被套上女装,红姑气得把她揍了个满头包,并且揍完还不解气,一个人喝闷酒。她便用了这招,躲在船底下,红姑果然吓得半死。她再冒出头来,虽然还是挨了顿骂,但红姑的气已经撒完了,到晚上了还搂着她不肯松手。
失而复得,也算是一种惊喜吧?
可到了阿九这里,这招却不管用,窗子依旧闭得紧紧的,元墨赶紧服软,“好姐姐,我再不开玩笑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开开窗,水里冷得很,阿啾!”
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然而不知是看穿她在装模作样,还是阿九真生气了,窗上一暗,连灯都灭了。
不是吧?!
这么狠心?
这个阿九,好像处处和旁的姑娘不一样,好难哄啊……
元墨一面想着,一面游到那边渡头,湿淋淋上岸去。
半晌,窗子“吱呀”一声打开。
阿九站在窗前,外面凉风轻拂,水波温柔拍岸,小船轻轻摇晃,天上地下,再无一人。
阿九冷着脸,再一次“砰”地一声,关上了窗。
阿墨只好去敲元宝的窗子。
屋子让给了阿九,她现在只能和元宝一起凑合。
睡下没多久,忽然听到阿九房里有动静,像是惊呼声。
难道是会真楼眼红了,对阿九下手?!
元墨一下子就跃下床,直奔阿九的房间,砰一下推开房门,迅速点上灯。
屋内没有别人。
阿九猛地睁开眼,额头全是冷汗,似从噩梦中惊醒,然后,像是发现噩梦延伸到了现实之中,灯火映在阿九的眼睛里,阿九的脸上全是恐惧:“火!”
元墨一口把灯吹灭了。
室内一下子陷入黑暗中,只剩阿九急促的呼吸声。
“不怕不怕,只是个梦而已……”
元墨打叠起百样温柔,还没说完,就听阿九道:“出去。”
气息虽然略有不稳,但声音已是冷淡至极。
唉,恢复了。
本来女孩子做噩梦之后无比脆弱,若是安抚得宜,方才那件就算揭过去了。
可阿九真的是处处与众不同,这清醒得也太快了。
元墨只得怏怏回去。
心里思索,是什么样的梦,让向来淡定的阿九吓成这样?
.
阿九在会真楼一战成名,第二天红馆便有宾客盈门,生意好到爆.
大家都想见阿九姑娘一面。
元墨赔笑解释阿九姑娘要到七夕之时才会再度现身,若是有缘,自能相见。
倒不是她学会了吊客人胃口,实在是她根本请不动阿九。
本来就算不露脸,弹个曲子对个诗什么的,完全可留下这批客人啊!
然而阿九的房门就好像是铸死了,她怎么也敲不开。
可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帮客人居然没有生气,反而一脸“果然这才是阿九姑娘啊”,即使见不着人,隔三岔五还常来,有的在青壁留诗,有的指名送给阿九礼物。总之七夕未至,红馆已经赚了不小一笔,上上下下都乐开了花。
这天卫子越来了,元墨恭喜他:“探花大人大喜呀!”
春闱揭榜,卫子越中了探花,忙着入殿奏对及吏部就职等事,有阵子没来,因此不知道评花榜的事。元墨便细细告诉了他,卫子越眼睛一亮:“七夕是吗?我必定来。”
七夕转眼即至,可阿九还是冷冷地不理人。
元墨一天到照三顿饭赔不是,又是买首饰又是买衣裳甚至斥巨资买了只古董砚台——带着齐叔一起去的,保证是真品——结果依然没能敲开阿九的门。
如果明天的评花榜阿九还是不出门……这一点元墨完全不能去想,只要一想,就觉得眼前一黑,天昏地暗。
到了七夕这天清晨,元墨早早地出了门,回来就见欢姐带着众姐妹冲向小院。
“她再不出来,我们就把她拖出来!”欢姐掳着袖子,杀气腾腾,“今儿个她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元墨连忙拦住:“放心,放心,我自有妙计。”
欢姐狐疑:“你能行吗?”
元墨拍胸脯:“一准行!”
“好吧,实在不行,我们再来!”欢姐放下袖子,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了。
元墨发现,欢姐要是哪天不愿混乐坊了,出去当混混,也是很有前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