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的锅里炖着鸡汤, 咕隆隆地冒着热气。

波波和王琳在里屋工作, 她便端了一只小矮凳, 在阳台上看灶火。

苏秦低头摁着手机, 想很多事。为了能够上网方便, 苏秦换了一只塞班系统的手机, 安装了手机qq客户端, 也能通过网页浏览新闻、论坛等。

黎川最近去了国外出差，半个月后才会回来，由于时差关系, 苏秦收到他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苏秦低头看着黎川发来的消息，不外乎是让她注意饮食，注意休息, 劳逸结合。

苏秦感慨, 前世今生，这个男人都对她关怀备至,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回了一句：“黎老师你也是, 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好好学习, 好好考试, 等你回来，接受你的检查！”

锅里鸡汤炖好, 苏秦用大的搪瓷盆将鸡汤装起来，又取了一只小汤盆, 装了一半给隔壁的刘奶奶一家送去。

她送完鸡汤回来, 波波和母亲已经将桌子收拾好，盛好饭。

苏秦去母亲跟前坐下，刚喝了一口鸡汤，才开口说：“妈，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嗯？”王琳挑了一筷香菇到她碗里，“什么事？”

“印刷厂老板的侄子，帮我查了一下，已经确定李秀兰和那伙人贩子有交情。”苏秦将信封里的照片都取出来，递给母亲看，“这个男人你们还记得吧？那天带狗来抓波波的人。”

王琳扫了一眼照片，顿住，眼底起了一层阴霾。

她低头继续刨了一口饭，说：“先吃饭，吃饱了饭咱们再谈这件事，不然被气得吃不下东西，伤的可是自己身体。”

波波也看到了照片，一边扒饭一边说：“是他！是那个中转站的大哥！”

王琳往波波碗里也挑了一筷香菇：“你也先吃饭，这些事咱们吃完饭好好讨论。”

“嗯。”

两个姑娘都沉默地埋头吃饭，迅速把鸡汤干光，肉全部挑拣干净。

饭后，她们开了一场家庭会议。

波波拿着照片看了很久，认出了两个男人，一个中年女人。

她指着照片上三个人说：“这个男人是中转站的大哥，大家都叫他港哥，也就是那天在印刷厂和苏苏打过照面的人贩子。这个又高又瘦的猴子脸，叫瘦子，是负责给他们训狗的。这个中年女人叫王珍，也是他们的人。”

“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了她儿子，居然和这些人贩子联系，拐我的女儿。”这口恶气，王琳无论如何都吞不下去，她抬眼看向苏秦说：“苏苏，咱们报警，抓她。”

“我们三个女人，如果就这么贸贸然去报警，太危险了，毕竟他们是一个犯罪团伙，身后的力量还未可知。我们把这些照片，以及李秀兰和港哥的开房记录交给章程，稳妥一些。咱们尽量不要露面，警方那边实在需要我们露面的时候，再说。”

波波也点头说：“苏苏说得在理。”

苏秦又说：“恕我阴谋论。那伙人做国际贩卖人口，身后力量不容小觑，电视里不是常演吗？这种有组织的团伙，一般都训练有素，不容易落下破绽，连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

“苏苏姐说的有道理，不然，怎么解释他们还在桑枣镇？就不怕被抓吗？还明目张胆地跟着李秀兰在路边摊吃烤鱼，胆子还真是挺大。”

听波波的叙述，李秀兰从没去过那个人贩子中转站。那些被拐卖的姑娘，也都没见过李秀兰。

即便她被抓去警局，也可以辩解一句，她压根不知道那伙人是人贩子，她也被蒙在鼓里，也是受害者。

苏秦当然不会这么便宜李秀兰，她把小蜀拍来的照片和开房记录，都做了一个备份。

*

周日，苏秦起得很早，去外面给家里人买了早餐，便坐公交去了章程家。

章程今天休假，他住在高新区，离苏秦所在的老城区不远。苏秦想着老是对方来看她，这次便主动买了些水果过去找他。

她按照男人给的地址，在小区里转了一圈才找到他住的单元楼。章程家在四楼，正对着楼梯口。到了他家门口，苏秦准备敲门，却发现门并没有关。

苏秦很快发现，章程家的门锁有损坏痕迹。

这是一个老小区，门锁是普通锁，不是防盗门锁，很容易被破坏。

苏秦一皱眉，又听见里面有打斗声，立刻提高警惕，往后退了一步。然而门内两个男人拧打在一起，朝门口撞过来，把门又给撞上。

里面两个人用身体将门堵住，发出“砰”得一声。

苏秦吓得往后倒退一步，赶紧打电话报警，特意放大声音让门内的人听见，想吓走攻击章程的歹徒。

这种时候苏秦不敢离开，掏出手机和军刀，身体紧贴着墙壁。

苏秦站的地方有个凸出来的柱子，恰好挡住她，如果对方从门内出来，视线盲区，不会第一时间看见她。为了以防万一，她从兜里掏出口罩戴上，遮住脸。

里面和章程打斗的人，听见苏秦的报警电话，果然慌张，想跳窗逃跑，然而他从窗户翻出去，还没抓住下水管，就被章程一脚给踹了下去。

歹徒从四楼窗户跌出去，身体重落在二楼缓台上，摔晕。

邻里街坊见有人跳楼，赶紧打电话报警。

章程打开门，走出来，看了眼站在楼道里的苏秦，见她没事，松了口气招呼她进来。

男人穿着白背心，腹部被割了两刀，背心由白变红，空气里有刺鼻的血腥味，他捂着的地方还在不停地冒血。

苏秦扶着他进到屋里，在等救护车和警察来的时候，先替章程清理伤口，做基础止血处理。她抬眼看着男人惨白的脸色，问他：“怎么回事？”

即便是受了伤，痛苦得紧，章程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鬼他妈知道什么情况啊，老子正在客厅做平板支撑，忽然一个人拿刀朝老子刺过来，要不是我反应快，被捅死了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

章程抓过不少犯人，心想可能是刚从牢里放出来，来找他报仇的。

章程被送进医院，躺在病房里的章警官无聊，在空间发了一个动态：“老子居然在家里被歹徒偷袭。草！”

这条消息一发出去，各种慰问直接爆了他的手机。下午来看他的不仅有局里的兄弟，还有一些富二代朋友，病房里挤满了人。

录完口供后，她的富二代朋友们你一言我一语：

“老章，我早就告诉你让你别当警察，工资低，又危险。怎么样？还好吗？”

“别当警察了，你要不想回家继承家业，哥们儿给你安排一个工作。你坐不了办公室，我们公司刚好缺一个保安，跟你警察的工作性质也差不多。”

“赶紧从你那个破小区搬出来，什么人都能进去，能不能保证业主安全啊？”

……

章程为人仗义，身边朋友也都是真心为他好。苏秦从外面买完饭回来，拨开人群，将买来的饭放在床头柜上。

“章老师，我给你买了饭，你一天没吃东西，饿了吧？”苏秦拧开保温桶，汤的香味立刻溢出来。

章程闻到香味，对着病房里一群朋友说：“你们行了啊，要真关心我，赶紧走，我要吃饭睡觉了。听着你们唠叨，老子伤口都得恶化。”

等闲杂人等离开，苏秦关上病房门，一边给他盛汤，一边问他：“章老师，你最近是不是在办什么案子？得罪了谁？”

“我最近可不就是在查那个贩卖人口中转站的案子吗？我在桑枣镇蹲了几天，没什么收获。你那个继母也是过分，收了我一千块钱才给我一个消息。”章程从苏秦手里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汤才问她：“对了，你今天找我干嘛来着？不是说有事儿吗？”

听见章程的话，苏秦心口一跳。跟李秀兰打听人贩子的事儿？这不是从狼嘴里讨肉吗？

苏秦从背包里取出那沓李秀兰和人贩子在一起吃饭的照片，指着其中三个人说：“这三个，就是那个中转站的人贩子。”

警方将姑娘们从桑枣镇救出之后，依照姑娘们的口供，给犯罪嫌疑人做了画像，但画像和本人有挺大差距，加上压根不知道那些人贩子的本名和其它信息，想抓他们，简直难上加难。

那些人贩子也聪明，知道警方不知道他们信息，便留在了桑枣镇，想等风头过去，从头再来。

章程在桑枣镇蹲了很多天，却没有抓到一个人贩子。看了苏秦带来的东西，他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章程经过线人介绍，找到了李秀兰，他给了李秀兰一千块钱，对方也确实给了他可靠的情报，譬如，告知了他其中一个人贩子的信息，并且给了他照片。

章程找到其中一个人贩子的住所，蹲了一宿，没蹲到人。也就是今天，没想到那人主动送上门，还差点拿刀捅死他。

本来章程想不通怎么回事，可现在看来，他应该是被李秀兰给耍了。

可有一点，苏秦不明白，为什么李秀兰会告诉警察人贩子的信息，她不是与港哥交好吗？

苏秦想了一会，问他：“章老师，你有那个人的照片吗？”

“有。”章程打开手机，翻开相册给他看。

苏秦：“你把照片发给我，我回去问问波波，她在那边关了那么久，应该知道些情况。”

“好。”

那名人贩子叫李千成，因为从4楼窗户掉下，摔断了腿和几根肋骨，重度脑震荡，现在还没醒，已经被警方控制。

苏秦回家以后，把李千成的照片拿给波波看，波波很快认出这个男人。

她说：“这个人被他们叫老千，我出逃那天，就是他负责看守我们。可是中途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就离开了，我这才有了机会跟狗周旋，跑了出来。”

苏秦仔细理了一下几个关键点，然后提出一个猜测：“因为他的失误，导致整个窝点被端。那么他现在一定里外不是人，他犯了这么大的错，那个犯罪团伙估计也在找他，想给他一点教训。章程找到李秀兰这里，李秀兰为了骗一千块线人费，索性就曝了这个李千成，反正这人跟他们也不是一伙儿的了。至于这个李千成为什么会突然找上门，想杀章程，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李秀兰故意放风出去，说章程已经掌握了他的信息，为了不让自己暴露，所以就找上门……”

“这个李秀兰真的够狠的。”

听上去合理，可有一点，波波想不通：“信息是李秀兰曝出去的，为什么李千成会找章程报仇？而且李秀兰曝光李千成的信息，她就不怕李千成被抓之后，把一个团伙的信息都曝给警察吗？”

所以苏秦更加肯定了一点，这个李秀兰只是与人贩子交好，或许只是出谋划策的角色，并没有直接参与并加入拐卖。即便整个团伙被抓，也没有证据指向她。不然，她也不会为了一千块钱，曝光李千成。

她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自私猪队友，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但在保护自己方面，却又表现地无比精明。

波波问她：“苏苏，那咱们要怎么办？”

苏秦想先按兵不动，等警方那边消息。

由于苏秦的照片，警方暂时确定了三名犯罪嫌疑人，已经开始实施抓捕。

苏秦因为章程的事，向唐老师请了周日晚自习的假，周一早上才返校。远在美国的黎川听说了章程的事，对苏秦也不太放心，周一早上让熊猫送她去学校。

苏秦倒是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熊猫，觉得黎川这是在玩儿养成游戏，觉得黎川这人阴险，人面兽心！

去学校路上，苏秦问驾驶位的熊猫：“熊猫，你电脑技术厉害吗？”

熊猫下意识翻了个白眼。这个问题，相当于问一个杀猪匠，你会不会杀猪吗？

“你说呢？苏秦妹子。”

苏秦问他：“假如说，我想用一个人的ip发帖，这种技术，你能做到吗？”

“什么意思？是让我黑了别人电脑？用对方的身份发帖？”熊猫问。

苏秦点头：“对，就是冒充这个人发帖。如果有人查她ip，就知道这是她干的，她发的贴。”

“ok啊，没问题啊。”熊猫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儿，问她：“苏秦妹子，你该不会是想干坏事儿吧？”

苏秦一脸天真反问他：“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熊猫义正言辞道：“咱们黑客，盗亦有道，绝对不会用技术干坏事儿。”

苏秦回校后那几天，她让母亲去打听一下苏正国的情况。

果然如她所料，苏正国和李秀兰结婚以后，住进了比他条件好的李秀兰家里。

李秀兰在城里买了房，家里也安装了电脑，苏正国申请了一个qq，周末一有空，就泡在电脑前和网友聊骚，玩儿qq斗地主。

王琳用了点手段，拿到了苏正国的qq，用另一个身份加了苏正国，与他聊了几句骚。确定李秀兰家里有电脑后，苏秦有了自己的打算。

她在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

贩卖人口中转站被捣毁，导致人贩子手上的资源全部落空，他们也需要冲业绩，损失了十一个，他们没办法交代，打算再找十一个做替补。

李千成口中供出了6名人贩的信息，警方开始大力搜捕，其中3名小喽啰被抓，还有3名在逃。

在逃的三人，就是苏秦照片上的两男一女：港哥、瘦子、王珍。

既然身份已经被曝光，这3名在逃犯商量着，反正已经是在逃犯，被抓回去横竖都要坐牢，不如干一笔大的，直接去抢几个，然后带走，偷渡出国。

他们既然是一个犯罪集团，后面必然有一个庞大的组织。

*

元旦节，云中放假两天，而高一1班学生却被大巴车拉到了城西新建的大剧院去表演。

这次云阳市的元旦演出，各个学校都挑选了一个班级，参与演出的共有24个学校，共一千多名学生集聚于此。当天，大剧院现场座无虚席，不少家长都带了孩子来看演出。

演出是晚上七点开始，十点结束。

黎川得知苏秦要参与这次演出，特意提前一天回国，一下飞机来不及休息，换了身西装就带着几个兄弟去了大剧院。

由于黎川有熟人，拿了a区的四张票，座位刚好正对着舞台，可以清楚看见上面的情况。

熊猫抱着可乐爆米花进来，坐下后，打量四周。发现全场几乎都是大人带着小朋友，而只有他们四个单身狗坐成一排，成了一道奇特的风景。

老竹小声说：“早知道把我侄女儿带来看，也不至于这么尴尬。”

春春看了眼四周带小朋友的家长，也觉得略尴尬：“老大，说好的带我们看演出，你不至于这么抠门吧？这个元旦汇演的门票，送我我都不要啊。”

熊猫往嘴里塞了一把爆米花，“哼哼”一声后说：“你们真的以为老大是来带你们看演出的吗？”

他从手提袋里掏出一张红底白字的横幅，丢给春春：“咱们是来做应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