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进了甘露殿的大殿之内,见李世民穿着一身明黄的亵衣,面色不佳地坐在上首之位,屋内只有大太监张德和另外五名小太监在旁陪侍。
“你来了。”
李世民似乎有些六神无主,看到秦远的那一刻,心情平静了很多。他见秦远要见礼,让他不必如此上前来就是。
“陛下,出什么事了?”秦远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平常在李世民身边,总会有十几个宫人立在两侧准备侍候,今天的人却很少。
李世民起身,让秦远随他进寝殿。
“昨晚寡人宠幸了一名叫周兰宫女,半夜她忽然咬我,我便将她踢下了床。”李世民忽然解释道。
接下来李世民便没有继续说,带着秦远往寝室走。
秦远就脑补了一下后来的场景,比如这宫女死了,或者突然疯了,举止异常。但当秦远跟着李世民进了寝室之后,除了看见被褥凌乱的床榻之外,四下空空,并没有看到人或尸体或任何异常的地方。
“陛下?”
秦远有些疑惑地望着李世民,等着他继续解说后面的事情。
“张德等人听见动静,便进来瞧我,掌灯细看,屋子里什么人都没有。”
李世民环顾这间寝房,告诉秦远,当时屋子所有的窗户都是关着的。寝室连着外殿,只有一个出口,他刚喊出声,张德等人就随后进来了。而且当时屋子里亮着一根蜡烛,并不算太黑,他抬眼间人就不见了。李世民问秦远,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臣以为人不会凭空消失。”秦远道。
“但周兰人不见了,我召见她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了。”李世民告诉秦远,这可不是他在做梦。
张德立刻应承,都表示亲眼所见,另外有五名太监还有甘露殿外的宿卫们也都看见了。周兰实实在在地进了甘露殿,拜见圣人。
张德低声告诉秦远,周兰是圣人前两日在西海那边遇到的宫女,原本负责侍候园内的花草。圣人上次在西海的游船的时候,偶然得见在岸上花丛中的周兰,召见之后浅聊了几句,对她颇有几分印象。昨夜圣人忽然想起,便召来临幸,谁知却出了这档子奇怪的事。
“确实奇怪。”秦远叹道。
李世民勾了勾手指,将秦远叫到跟前来,低声问他:“寡人是不是碰见鬼了?”
“普通人的肉眼是看不见鬼的。”秦远不信李世民碰见的是鬼。退一步讲,就算李世民体质特殊能见鬼,张德和几名太监侍卫们也不可能都体质特殊。
“这婢女可在宫女的名册之中?”秦远转头问张德。
张德应承,“宣她觐见的时候,便知会过内侍省,他们才会按照奴的要求将宫女周兰带了过来。”
“也对,这么多宫人都见过她,她的身份不可能有假。”
“若是人,怎会凭空消失!”李世民想不明白。
“那可戒严皇宫,禁止任何人出入,在宫里搜查她没有?”秦远再问。
张德使了眼色给秦远,告诉他这事儿没办法办。
“为何?”秦远疑惑问。
李世民这时候似乎觉得尴尬,背过身去。
张德把秦远拉到一边去,小声对秦远道:“陛下前日刚和长孙皇后说过,逢皇太后忌日,要吃素戒欲七日。”
秦远明白了,怪不得他来的时候,觉得甘露殿这边很严肃低调。原来李世民是怕事情闹出去,在长孙皇后面前丢了面子。
秦远请求李世民准许他检查寝室。
李世民点了点头,随即就见秦远去他床榻附近查看了一圈之后,在床上找到了两根头发,还抓起被子放到鼻子边闻了一下。李世民觉得有点不舒服,因为这等隐私都被揭露在了秦远面前。但转即想想,秦远已然算是他最为宠信的臣子,何须计较这些。他相信秦远会全心全意为他办事,绝对保密。
接着,李世民就见秦远撩起袍子,蹲在床边查看,转而去推寝殿的后窗,把寝殿的每个窗户都查看了一遍。复而他又回到从左数第二扇窗户那里,探头往外看,环顾外头的环境。
“昨夜在寝殿殿外看守的宿卫有多少?”秦远问道。
“这……”张德为难地看一眼李世民。
李世民点了下头。
“昨夜寝殿外并没有宿卫,但在甘露殿正门,还有平常进出的东西侧门都有宿卫彻夜看守。”张德解释道,“如果真有人从这里离开,势必要经过阁门,那些宿卫们早该看到了。”
“若真如你所言,这世上没有鬼。此宫女如何能做到瞬间在我面前消失?连这寝殿的窗户都不曾打开过。”李世民开始发挥想像,“莫非是妖?能隐身穿墙?如此的话,那些守阁门的宿卫对她来说,必然就不算什么事了。”
秦远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机会,对李世民道:“臣斗胆想提一个请求,陛下可否愿意和臣打一个赌?若臣的证明这周兰不是妖,不会穿墙隐身,陛下就答应臣一件事。”
李世民无蹙眉,面色不悦地盯着秦远:“这种时候你竟跟寡人讲条件,好大的胆子!”
秦远行礼。
李世民沉住气,令秦远先说说看什么条件。
“臣想验看段夫人的尸体,若不得查清尸体的死因,臣这桩案子查起来非常艰难。”秦远跟李世民解释道。
李世民蹙眉:“罢了,念你打赌的本意也是为了破案,寡人就答应你。”
秦远随即用手指抹了一下窗台上的细土,对李世民道,“这是黄土,与陛下床前的土一样。”
李世民和张德都忙去查看。
“陛下的寝殿必然每日都有宫人打扫,我每扇窗户都查看过,一尘不染,除了这个窗台的上沾了点土。”秦远解释道,“不管是两仪殿、甘露殿或是其它的殿宇,殿内外的地面都铺着石砖,一般时候不会踩踏到什么黄土。”
秦远说着,请张德抬脚看看自己的鞋子。他每日伺候圣人跑前跑后,他走得的路肯定够多了。
张德听话地抬脚,果然见自己的鞋底干净,没沾过什么土。秦远让张德踩一脚窗台试试,踩完之后的窗台看起来相对干净,并没有黄土留下的痕迹。
“臣刚刚听说周兰是侍弄花草的,只有她走的地方鞋底会沾这么多土。我猜测想当时召她的时候比较急,还未来得及备给她干净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