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花蛇的毒很容易使人疯狂, 可疯狂之中,云郦依旧保有一丝理智。
其实这种情况,失了理智直接扑倒裴钰安也不错,但理智印在云郦骨血中, 是数次饥寒危险恐惧中锻炼出来的不安全感。
但再理智, 耗尽心思, 精疲力竭, 初试云雨之后,云郦最终还是沉沉睡了过去。
云郦醒来时, 山洞亮着橘红火光, 她躺在床上,干燥温软的裙子整齐地穿在身上。
她一愣,旋即一个鲤鱼挺身坐起,却不小心扯到某个使用过度的地方, 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裴钰安听见声音下意识从火堆旁起身,前走两步又定住脚步,他幽深眸色落在云郦身上,低哑着问:“你……怎么样?”
云郦朝裴钰安看去, 却见他也整整齐齐地穿着衣裳, 她心思百转千回,最后握紧裙摆低低地嗯了声:“还好。”
话落,气氛突然陷入沉寂中, 裴钰安原地伫立片刻,低头往火堆里添了把枯柴。
云郦垂眸坐在床上, 时不时偷偷瞥一眼裴钰安, 却见裴钰安的眼神始终落在他身前火堆上。
云郦枯坐半晌, 而后朝着泛着鱼肚白的洞口看去, 打破沉静道:“天亮了,今日也没下雨,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了。”声音略有些喑哑,是被过度使用后的结果。
裴钰安沉默片刻,垂下眸道:“不急,大亮后再走。”
云郦吁了口气,她伸手揉了揉酸软的腰,裴钰安扫见她的动作,眼睫轻颤。
两个时辰一闪而过,裴钰安等到午后,熄灭明火,收拾包袱拿起水囊,然后将木棍递给云郦,云郦垂着头伸手接过,尽可能不要和他有任何身体接触。
裴钰安抿了抿唇。
两人正要往山洞外走。
洞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然后有男子大嗓门道:“四哥,这儿有个山洞,洞口还有脚印。”
云郦脸色微变,下一瞬,裴钰安揽住云郦的腰闪到贴近洞口的墙壁站着。
“走,进去瞧瞧。”那六哥闻言,拔出腰间长刀。
云郦听见冷兵器拔动的吱啦声,呼吸微紧。这时裴钰安的手突然覆在云郦眼上,他贴在她的耳侧轻声道:“闭上。”
云郦赶紧闭上眼。
裴钰安垂眸,云郦浓密纤长的睫毛不停颤抖,绷紧白皙精致的下颚,他收回眸光,握紧手中匕首。
云郦心如擂鼓,然后她便听见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男子脚步似刚迈进山洞,她便觉得身边的人动了,像是疾风一样从她身边闪出。
而先入洞的六哥男子还没看清发生什么,只觉得胸口一疼,他低下头,裴钰安利落地拔出匕首。背后兄弟见状,拿出长刀挥向裴钰安,裴钰安弯腰避开,同时匕首插入他腹中。
男子愕然地瞪着裴钰安,裴钰安面不改色地拔出匕首,男子应声而倒。
裴钰安扫了眼两人的尸体,走向云郦道,见云郦似乎要睁开眼,他皱眉道:“别睁开,我带你出去。”
云郦抖了下,乖乖应道:“好。”她慢慢伸出她的手,带着斑驳细碎伤口的手。
裴钰安沉默片刻,轻轻牵住她的手。
就在他略粗糙的指腹碰到她时,裴钰安觉察她陡然绷紧了身体。
他深吸口气,牵着她缓缓走了出去。
出山洞后走上几十米,闻不见血腥味后,裴钰安看向云郦,低声说:“可以睁眼了。”
云郦缓缓睁开眼,目光却先落在两人还握着的手上,她猛地将手抽回来,似觉察动作太突然,她尴尬地转移话题:“世子我们快些走,万一再遇到歹人就不好了。”
裴钰安将手背在背后,应声道:“好。”
两人步行,浑身酸软的云郦看着裴钰安那缓慢的步伐,眼里掠过一道光。及至黄昏时分,两人没走出深山。不过距离山口也不远,裴钰安选了个安全地方。两人相顾无言地休息一夜后,翌日继续往北出发,约摸申时,终于走出大山。
出了山的路便好走不少,没走多久,还瞧见一队官兵,官兵们瞧见裴钰安,俱都一震:“裴大人。”他们匆匆迎上来。
及至他们走近,裴钰安看着最头的那人问:“郡王爷找到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昨夜找到的,不过郡王爷受了些伤。”李淮在迷药药性未除时,便遇见了一个悍匪,因此受了些伤,不过不是要害伤,修养一段时间便可无恙。
至于两人带进山里的八个护卫,有死有生,扁余和常余都受了些轻伤,没有性命之忧。
裴钰安和他们对了对信息,那窝流窜深山的悍匪,除了死去和被捕的,还有三人至今躲在深山中。
裴钰安看着他们,余光扫了眼安安静静立在一边的云郦,终究没提出他也进山捉匪,反正只剩三人,他们对付应是足够,何况他担心李淮现在的情况,还有昌泰郡主。
思及此,裴钰安看向头领说:“你们的马借我一匹。”
立刻便有人牵了最膘肥体壮的那匹马过来,裴钰安接过马缰,目送那小队官兵往深山去,他看向云郦:“骑过马吗?”
云郦小幅度摇头。
裴钰安定定地看了她半晌,道:“会上马吗?”
云郦继续摇头。
裴钰安顿了顿,他道:“我演示一遍,你瞧清楚了。”
他左脚踩在马镫上,一手拉住马缰,利落地翻到马背上,那威猛高大的枣红马绷紧脊背,长鸣一声,裴钰安拍了拍马头,马儿便立刻温驯起来。而后他看了眼云郦,翻身下马。
“会了吗?”
云郦瞅了他眼,声音略小地道:“看起来挺简单的,奴婢试试。”
裴钰安颔首,往侧边站了站,给云郦腾出空位。
云郦深吸口气,右手握住马疆,右脚往马镫上踩去,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碰疼那马,枣红马剧烈嘶鸣一声,疯狂摆头,右脚刚落到马镫上的云郦不受控制地往下倒去。
裴钰安眼一眯,赶紧伸手揽住云郦的腰,隔着薄薄衣裳感受到手下的柔软,裴钰安不由深吸了口气。
云郦拽紧裴钰安的衣襟站稳,喘了两口粗气后,她轻抚胸口,又才注意到现在的姿势,云郦猛地挺直脊背站稳。
她看了眼裴钰安的脸色说,“世子,奴婢再重新试试,我这次小心点,一定不弄疼马儿。”
裴钰安闭了闭眼,而后抬眸道:“你过来,我直接抱你上去。”他补充了一句,“天快黑了。”
云郦蒙了下,然后低声应好,她话一出口,裴钰安便伸手环住她的腰,香甜多汁的桃子香从鼻端源源传来,一如前夜的浓厚香韵,裴钰安将云郦安置在自己身前,待她坐稳,双腿一夹马腹,那马儿疾驰起来。
凉风拂过鬓角,桃子香被吹散不少,裴钰安抿紧薄唇。
两人纵马回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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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昌泰郡主真被惊吓住了,唯一的儿子失踪整整四日,最新消息是山里还有心狠手辣的贼匪,再想到受伤的李淮,昌泰郡主整个人紧紧绷着,她的大脑爆炸似的疼,可是不敢昏迷,生怕倒下后便再起不来。
镇国公裴鹤见昌泰郡主好几夜晚都没睡过觉,便说道:“你休息休息,临嘉吉人自有天相。”
这些安慰的话要是别人说都好,可偏偏说这话的是镇国公。昌泰郡主看着他镇定的脸色,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无所谓,反正你也不只有他一个儿子!”
镇国公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昌泰郡主剑拔弩张道:“我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清楚!”
裴鹤额上青筋微跳,这时外面传来奴仆激动的声音:“国公爷,夫人,世子回来了!平安回来了!”
此话不啻于平地惊雷,昌泰郡主一惊之后,猛地朝外跑去。刚到门口,便见阔步走来的裴钰安,依旧是好胳膊好腿,昌泰郡主绷紧的神经骤然一松,扶着额朝旁边趔趄过去。
王妈妈赶紧扶住昌泰郡主,裴钰安步子加快走到昌泰郡主身边道:“母亲。”
昌泰郡主急急地抓着裴钰安的衣服问道:“你怎么样,可受了伤?”她命令人叫大夫来。
“我无事。”裴钰安道,话罢他又看向一旁的镇国公,叫了一声父亲,镇国公见裴钰安无事,也连说几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