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静悄悄地,只有乌鸦的啼叫。她拢着眉尖,浑身颤抖着,心头一阵泛酸,泪珠子就落了下来。砸在枯枝上,啪嗒作响。
她哽咽着,哭得身子都在颤抖,却还是扶着树干站了起来。一面擦着眼泪,一面担惊受怕地往前走着,细微的声响都能将她吓得一跳。枯枝被踩断,只有她不住的啜泣声。
竹舍内,沈珏端着药碗,推开了房门。
周显恩还靠在榻上,没有抬眼。光是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谁来了。
“刚熬的药,喝了。”他把药碗搁到床头,药味漫开,榻上的周显恩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太苦了,不喝。”周显恩往里侧躺了躺,长发散在背后,声音有些低沉。
沈珏皱了皱眉,不耐地道:“你还是小孩么,还嫌药苦?”
周显恩没理他,还在阖眼休息,嗤笑了一声,顺着他的话道:“下次就弄个不苦的。”
他体内的毒深入骨髓,这些药喝下去,也只能是求个心安罢了。他早就看清了,只是沈珏还在装糊涂。
沈珏忽地肩头一松,盯着周显恩的后背,神色莫名。良久,他才冷冷地开口:“你的病情,我告诉你夫人了。”
屋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静得连竹林摇曳的声音都能听见。周显恩的脊背一僵,眼帘遮掩下的眸光暗沉了几分。
随后他只是不冷不淡地“哦”了一声,窗户拦住的阴影落在他身上,晦暗不明。
沈珏似乎也猜到了他这个反应,轻笑了一声:“你夫人去山上给你采灵芝了,秦风不在,我也懒得去,她就去了。这个季节,山上也还好,没什么猛兽,就是可能碰着些蛇虫鼠蚁什么的。”
床榻上的人坐了起来,淡漠的眼里浮现出愠色。
沈珏摊了摊手:“你别这样看着我,可不是我让她去的,是她自己要去的,我也提醒过她了。”
“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周显恩冷冷地瞧了他一眼,翻身下床,挪到轮椅上便推门出去了。
沈珏还站在原地,瞧着周显恩离去的背影,他略低下头,玄铁面具遮住大半的面容,却是勾唇笑了笑。
房门没有关上,开了半扇,切割了落进来的阳光。
山林上,谢宁快走到山脚了,天色渐晚,可她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她已经从山顶一路找下来,任何有可能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灵芝。
她脱了力,瘫坐在树干下,痛苦地闭了闭眼。却听得一道喘着粗气的声音:“这么晚,你还不知道回去?”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抬起头,树荫下,周显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手撑在树干上,薄唇微抿,却是重重地喘着气,似乎累得不轻。轮椅倒在一旁,他似乎是扶着树干一路走过来的。
“将……将军?”她睁大了眼,似是不敢相信他会在这里。
“我问你话呢,这么晚了不回去,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周显恩面色铁青地看着她,气得胸膛都在起伏。
谢宁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生气,她愣愣地抬起头,双手无措地抓着衣摆。她的衣袍都被树枝划破了,还混着枯枝落叶,白皙的小脸上也带了些红痕,似乎是哭过,一双眼肿的跟桃子一样。
见到周显恩,她皱了皱脸,眉尖紧蹙,眼眶慢慢地就红了,泪珠子打着转,却是强忍着不落下来。
周显恩本还在气头上,见她这副模样,心里的火也发不出来。只得阴沉着脸,平复着呼吸。已经快傍晚了,她竟然还没有下山,他刚刚都快要急疯了。
他闭了闭眼,刚要缓和语气,却见她慢慢低下了头。
“将军,对不起……我没有找到灵芝。”她低着头,眼前越来越模糊,她咬了咬下唇,肩头不住地颤抖着。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双手掩面,低低地哭了起来,眼泪就从指缝间渗出。
周显恩心头的火气又冒了出来,冷声道:“就为了一株破灵芝,也值得你找这么久么?”
“灵芝不值得,可将军的命,值得!”谢宁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却是再也忍不住地喊了出来,眼泪更加汹涌肆意。
她找了快一天,可还是没有找到灵芝。沈大夫说过,那是给周显恩救命的。可她好没用,连一株灵芝都找不到。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他根本不会牵动内力,也不会这么快的毒发。
她真的不想周显恩死,她想他好好地活着。
她抽噎着,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周显恩身子一僵,所有责备的话都被堵在喉头。只是失了神一般看着面前泣不成声的谢宁,她是在为他可能会死而哭么?
就为了一株灵芝,一个人跑到山上来?可那东西根本救不了他的命。
良久,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脑海里空白了一瞬,几乎是瞬间,便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谢宁一惊,还未来得及抬起头,便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微张了嘴,泪珠子还挂在眼睫上。一双手僵直着,不知该放在何处。
抱着她的人浑身都在颤抖,双臂似铜墙铁壁一般,几欲将她揉进身体里。贴在她身侧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吸粗重了几分。
他俯下身子,将头埋进她的颈窝,缓缓闭上了眼,带了些凉意的手掌抚在她的后脑,良久才轻声道: “以后,别这么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