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宁看着那人,嘴上却跟三姥爷问道:“找我的?”
三姥爷点点头,然后凑近他小声说:“你小子混得不错啊,认识的都是有钱人,人家是开轿车来的。”
卢宁越听越觉得奇怪,原来三姥爷还不认识这个人?那会是谁找上门了?
卢宁脑子里有很多疑惑,脸上的笑容却温和无比,他对门外的两个人连连招手:“快进来,别站在门口说话啊,进来进来。”村里人不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么,两个大男人在他家门口讲话多不好看。
“真不进去!”
三姥爷连说自己只是带路,卢宁再请他,他反而倒退了几步。三姥爷大概真不知道怎么拒绝,突然一拍大腿,道:“你姥饭做得了,我得赶紧回去。”
“哎……”
三姥爷没理会卢宁的挽留,只留下一个匆匆远去的背影,站在阴影里的人这时突然往前走了两步,他的身形渐渐显露出来。
身材不错。
他再往前走,从院门透出来的灯光就将那人的脸照亮。
“戚少爷?”
卢宁看清对方的脸,顿时觉得惊讶惊讶,他忍不住冒出稀奇古怪的想法——这位大少爷不会是追自己的衣服追到这里的吧?那件杰尼亚他还没来得及洗呢……原谅他眼界短浅,那件衣服是线织的套头衫,谁知道是不是需要干洗的材质,扔进洗衣机里洗坏了怎么办。
“您……有何贵干?”
戚千百走到卢宁面前,盯着他半天没说话。卢宁往院里看了一眼,然后拉开门低声道:“先进来吧。”
宁母肯定也听见了一些声响,只不过她没出外间的门,隔着窗户问卢宁:“惊鸿,是谁来了?”
戚千百听到声音还往屋内望了一眼,卢宁看不懂他脸上的表情。他要先安抚宁母,于是回应道:“是我朋友来了。没事,妈,你不用管。”
刚刚相处的那一段时间里,卢宁就感觉到了,宁母这人没太有什么主见,是个十足的小女人,她以前也许也想依靠宁惊鸿,但是宁惊鸿跟她很像,性格也比较懦弱内向,并不能成为母亲的依靠。如今卢宁叫她不用管自己朋友的事,宁母竟然真的没再过问,连屋子都没出来。
卢宁在水龙头底下将手上的油渍清洗干净,随手一指墙角放的马扎说道:“坐吧。”
戚千百没动弹,就站在那里,全程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卢宁心思也不停转,他想了无数种可能,想不出戚千百追到这里找他的原因。
卢宁洗完手,突然笑了一声:“戚少爷,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突然来到别人家里,又一声不吭地站半天,是会被打的。”
他转过身看向戚千百:“到底是什么事让您兴师动众地赶到这种穷乡僻壤追我?”
戚千百盯着他仔细端详,好像在确认什么,许久之后,他终于哼了一声。
“我来找人,引路的好像把我领错地方了。”
他说完又问:“你在这里住?”
“如你所见。”
“怎么突然回来了?”
卢宁瞥了他一眼,继续回水龙头那里将没洗完的餐具洗干净,戚千百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卢宁才说:“我妈生病了,就跟老板请几天假回来陪她看医生。”
戚千百眉头终于松开些许,心里也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松了一口气,他将墙边的马扎拿过来,在院子中间坐下。
卢宁收拾完东西,又随口问道:“说起来,您找人怎么找到我家来了?”
“我路上遇见刚刚那个人,问他近期有没有进生人进村,他将我带来的。”
卢宁惊奇地说:“这个县的生人?不就是你?我在这里长大的,怎么能算生人。”
戚千百皱着眉头:“那个人说今天进村的只有你。”
“那我也不是生人。”
戚千百没说话,卢宁便自顾自嘀咕一句:“什么人啊到这里找……”
他嘀咕完,突然想起在“月色”门口撞见他那次,戚千百就带了一群人,随后还与两三彪形大汉发生过肢体冲突,他难道有什么特殊身份?
卢宁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他压低声音说:“难道……你来抓通缉犯?”
戚千百表情复杂地摇摇头,卢宁见他欲言又止,急忙打断:“算了算了,我不问,你也不要告诉我。”俗话说知道的越多,活得越短,他可不想因为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惹上麻烦。
戚千百也若无其事地越过这个话题,他沉默许久,问道:“这附近有宾馆么?”
“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维县可没有宾馆,连民宿都没有,你如果想找旅馆,要去离这里五十公里外的县城。”
卢宁来维县之前做过一番类似于“旅游攻略”的准备,除了一开始下火车有些懵逼之外,对旅社、医院、警察局等主要公共设施都做过调查,他随时做好了被宁母怀疑并赶出家门的准备。
“是吗,这里这么落后。”
卢宁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由问道:“你再不抓紧时间天就黑透了,维县跟巷城不一样,没有夜生活,那时候再出发路更难走。”
“我不去县城,我要找的人就在这里,去了也还要回来。”
戚千百皱着眉问道:“我要找的人跟你坐的是同一班火车,你下车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其他人?”
卢宁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下车的时候倒是见过几个人,但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余温确实从来没公开过自己的容貌,戚千百没办法形容。
卢宁见他又不说话了,便主动问:“那你今晚……”
戚千百明白他的意思,闻言转过头盯着卢宁,在橘黄色的灯光底下,他那双眼睛显得幽黑幽黑。
卢宁突然话锋一转:“在自己车里睡?”
戚千百脸色有点不好,卢宁就笑着摆摆手:“开玩笑,我家里地方小,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一张床凑合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