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奇男只是很有礼貌的微笑,不置可否。
酒桌上说话当然免不了劝酒,一开始还很客气,喝了几杯之后对方就端起杯子劝开了。宜宾也是中国著名的酒城,自古盛产美酒,号称酒文化的发源地之一,白酒是这里的支柱产业。客人来了,假如没有喝好五粮液,那就是没招待好也显得不够给面子。
游方怕薛奇男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挡了很多圈酒。吴玉翀仗着年纪小又是薛奇男的外孙女,说什么话大家都不能跟她计较,撅着嘴娇滴滴的喊那个一声姐姐,叫这个一声叔叔,竟然在酒桌上起哄,煽动对方拼起酒来。
这丫头纯粹是故意的,也许是第一次经历国内的这种“酒桌文化”,很好奇,看见游方已经挡下了奶奶的酒,而谁也不能灌她,于是想看看这些人究竟能喝到什么程度?还带着冷眼旁观的笑容。
这一喝就有点刹不住闸了,在酒桌上游方也不好说她什么,无奈之下只得放开酒量,差点把对方接待官员全部放倒。事后当地官员因为这件小事,居然还对薛奇男更添了一份“敬意”,这位国际知名专家挺懂国情的,来到宜宾带着酒量如此高超的一位随从,显然是早有准备。
吃完饭从酒店出来,就连沈四宝等人都喝的有点晕乎,吴玉翀悄悄拉着游方的袖子说了一句:“你酒量真好,我没想到!”
游方轻声的指责道:“你在酒桌上纯粹是想把人都灌倒,何必呢?你没有那个喝酒的感情,心中也没感染到那种气氛,就不要那样!”
吴玉翀做了一个鬼脸:“游方哥哥既然不喜欢,我下次就不这样,害你喝了很多酒是么?其实我就想看看他们究竟能喝多少,酒都是他们自己喝的,这你可不能怪我。”
区委书记与一位副区长还有陪同的杨科长,显然都去厕所里吐过,勉强还能撑住场面没有失态,只有艾小聪酒量很好,开始有保留最后还能坚持住。晚饭后还有安排,招待客人们观看大型杂技剧《哪吒》。
演出相当精彩,不论是现场的民乐演奏,还是舞台上的演员表演,都有非常深厚的功底与艺术表现力。游方也是学过飘门杂耍的,当然能看出门道,演出结束时不由自主的起身鼓掌,薛奇男与吴玉翀也站起来了,然后剧场中其他人都起身鼓掌,惊醒了酒喝多了正在打瞌睡的杨科长,他也一脸歉意的站起来赶紧鼓掌。
看完演出回酒店的路上,薛奇男问游方:“你认为这种演出,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游方笑道:“懂欣赏就不要太挑剔,表演已经相当出色了!”
薛奇男摇了摇头:“我不是挑剔的意思,结合今天酒桌上谈的话题,再看这场演出,你认为怎样的表现形式更好?”
游方想了想道:“剧本编排上可能有问题,这本来就是一个充满宏大想象力的神话,不必在表演中生硬的穿插太多的现实宜宾元素,显得过于牵强附会,冲淡了神话的感染力。……可以发给观众一份剧情介绍,印上几种文字,附上宜宾的哪吒遗迹传说,观众看了演出之后如果很受感染,再读介绍上的宜宾故事,可能会更感兴趣,这样推广的效果会更好,印象也会更深。”
薛奇男点了点:“嗯,这就是真正的建议,老吴说的没错,你很有见解。”
……第二天,按照早就定好的行程,薛奇男要去参观李庄古镇,仍然是杨成彬与艾小聪陪同,出发之前,薛奇男还特意买了一束鲜花。
全国叫李庄的地方很多,以宜宾城外的李庄古镇最为著名。此地在春秋时是古老而神秘的僰人聚居地,属古僰侯国境内,生活在宜宾的僰民族早已销声匿迹,只留下神秘的僰人悬棺遗迹。
而这座古镇已有一千多年历史,文物古迹众多、人文景观荟萃,古时号称有九宫十八庙,宏伟精致的古建筑群大体完好的保存了下来,如今还能见到明代的慧光寺、东岳庙、旋螺殿,清代的禹王宫、文昌宫、南华宫、天上宫、张家祠等。
除了这些宫观祠庙,镇中还有保存完好的街巷,错落有致的木阁楼、青石板铺就的小巷、高高的老式门槛、深深的天井庭院、精细生动的木雕石刻装饰,似乎在无声的诉说着从古至今的故事。
幽静的古镇与浩荡的长江,人工与天然之间、动静之间竟有一种无迹可寻的和谐意境。
游方在朝天门感悟到纷繁中寻浩荡灵动之静,在宝轮寺体会到静谧中隐奔流轮转之动,一直在思索此二者相合之境究竟如何?而李庄古镇的山川风水意境,令游方有一种似顿悟的感觉,对,就是这种神识见知!
见知携入胸襟,便是今后移转灵枢的修行印证之途,古人云读万卷书、行千里路,道理莫过如此。
……薛奇男并没有直接去李庄古镇,第一站去了李庄外几公里处的板栗坳,据说那里有一块立于1946年的石碑,碑额是甲骨文“山高水长”四个字,刻有“留别李庄栗峰碑铭”,下面是很多人名,包括当时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的成员傅斯年、梁思永、梁思成、李济、夏鼐等。
1937年,曰寇侵华,北平沦陷,中国营造学社几次内迁,先后辗转于武汉、长沙、昆明等地,于1940年迁入李庄,随同迁入的还有中央研究院、中央博物院和同济大学,师生多达一万余人。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们在这里继续科学文化研究、培养人才,新中国的中科院院士中,就有数十人曾在这个古镇教学或求学。
梁思成就是在李庄完成了他的学术巨著《中国建筑史》,这里还保留了他与林徽因当年的故居。而李庄的山水风貌以及人文古迹,也是这位大师诸多的学术资料以及灵感来源,梁思成将旋螺殿、奎星阁、九龙石碑、百鹤窗誉为李庄四绝,尤其是旋螺殿被他赞为“梁柱结构之优、颇足傲于当世之作”。
板栗坳中的石碑便是那一段岁月的见证,然而游方等人并没有见到那块碑,它于1966年下落不明,他们只看见了一座保存还算完好的龙虎雕栏牌坊。据薛奇男介绍,碑就立在牌坊后不远,她年轻的时候见过,第一次是吴老带她来的,后来又来过不止一次。
薛奇男在原先立碑的地方献上鲜花,然后对着空空如也之处鞠躬致敬,背诵了早已消失的石碑上所刻的“留别李庄栗峰碑铭”——“江山毓灵,人文舒粹。旧家高门,芳风光地,沧海惊涛,九州蔚灼,怀我好音,爰来爰托。朝堂振滞,灯火钩沉。安居求志,五年至今。皇皇中兴,泱泱雄武。郁郁名京,峨峨学府。我东曰归,我情依迟。英辞未拟,惜此离思。”
出来游览带着鲜花本就很少见,“参观”的居然是早已不存在的东西,两名陪同人员有点目瞪口呆,杨成彬作为接待科长曾迎来送往那么多客人,这一幕还是第一次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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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