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豪情壮志未免过于滑稽,来得快,去得自然也快。
到下午的时候,乌罗就疲惫无力地开始加入造房子的生涯了,毕竟你想一朵花开得漂亮,有时候很难避免成为泥土的一部分,否则这朵花怎么能茁壮生长。
乌罗对待部落就是如此。
托野怪的福,部落外头的林木清扫出了一大片,他们准备开出更大的围墙时,还特意挖出隔离带,将残留的树根还有木桩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烟雾冲上天空,仿佛在举行什么仪式。这把火一直烧到了夜晚,苍穹悬挂着的那轮红日都不得不坠入山水,将夜幕披身,似乎一瞬间,墨色的烟雾就燃遍了云霞。
山音转头凝视着日月部落,他来了才没有多久,时光一日日过去,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做了许多微不足道的事,大多数都是习以为常的,可是……
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本来空空荡荡的土地上林立着许许多多小木屋,众星捧月般地将几间巨大的屋子拥簇在中间。
那些屋子都没有住人,山音明明参与了整个过程,却仍然有些恍惚——不单单是琥珀,不止是这位女性首领,还有那位看起来就很冰冷的巫,是他所做的,他总是会在早上跟琥珀说些什么,看着每个人走到他们应当在的位置。
狩猎、渔获、砍树、耕种、还有建造——
他调配人手,将每个人的力量与时间算计得恰到好处,明明只有这么多人而已,却做到了七糠部落那么多人一块儿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的事。山音还记得一同干活的人会互相监督,他们等待着七日一次的奖励,而巫会给予他们一个“标准”,这个概念山音并没太明白,任何部落都是做到尽力而为,有些人想要半途休息,有些人觉得数量足够了就放弃。
太正常不过了。
这在日月部落似乎没有,他们一点都不散漫,也不会虚耗时光。
然而山音仔细想来,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他只不过是完成了每日的任务而已,他真正感觉到心惊的是每个人都没有出任何差错。
这在现代不过是很小的道理,即便是金字塔也是一块一块石头累计起来的,每个人只需要将自己负责的那部分做完就足够了。说得更难听一点就叫流水线,只不过乌罗经常会让他们更换工作,说穿了无非就是将一个工程拆分成许多零散的活,交给不同的人去做。
以前别的事情更重要,乌罗并没有特意要求部落做些什么,闲散些度日也没有什么,现在需求上来,试图划分户口,当然就完全不同起来。
每个行为都有迹可循。
山音记得每根被自己扛回去的木头,记得自己打磨的榫卯,记得自己与其他人一同建造房屋的过程。
这让山音有时候会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时,偷偷凝视着那目光冰冷的巫。
也许是谷神的旨意,又也许是谷神的引导,山音冥冥之中感觉到这一切都在巫的安排之中,他在无数个天黑天亮之间就看到了这一切,于是他便指引部落里的人前去制作、创造这一切,而众人无法想象的未来就在这一刻展露出来。
乌罗不知道山音在感慨这种行为的高效,他看着房子落成,只是稍微地松了口气,这些房子其实只供以部落里的人,将正常的族人跟俘虏的差别用房子跟户口隔离出来,再慢慢吸纳审核过的俘虏,给予众人一个缓冲期,这样大家接受起来也会快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