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2 / 2)

非正常海域 凉蝉 2844 字 21天前

“当时狼牙支队给出的调查报告里显示,鹿泉事件发生的时候,大象和老鼠都受了伤。”秦夜时回忆着报告的内容,“鹿泉事件是因为零号仓的一部分囚犯试图越狱而引发的。零号仓里不止关押着哨兵和向导,还关押着许多我们甚至没听过的特殊人类。他们之中的一部分通过某种方式联合起来,趁着大象和老鼠不备,引发了骚动,并且击破零号仓的顶层,回到了地面。”

巧的是,地面上正好就是鹰隼支队的宿营地。鹰隼的人与逃犯搏斗,但最终不敌,全部丧生。

“公开的报道说,鹰隼支队的尸体上没有伤痕,他们是被突然涌出的地下水淹死的。”秦夜时说,“不是的。鹰隼支队的每一具尸体上都有战斗的痕迹,队长白繁的伤势最为严重,他是失血过多而死的。”

秦戈脸色苍白,盯着秦夜时。

“杨川死因是折断的肋骨刺穿了肺部,温弦是窒息。”秦夜时平静地说,“你的父母都是在经过搏斗之后死去的。”

谢子京心中一震。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记忆恢复以来,他一直沉浸于自己受到的伤害和父母的失踪之中,在被人鱼的歌声唤回了所有对秦戈的感情之后,他没有立刻想起,秦戈的父母是鹰隼的成员,他们也是在鹿泉事件中丧生的。

而在得知鹿泉事件的真相后,秦戈更是完全没有在他面前表露过一分一毫的悲伤和愤怒。

谢子京看向秦戈。秦戈的脸太苍白了,像是血色全都褪去,但他仿佛听见了秦戈激烈的心跳声。

他的向导,即便被激烈的情绪折磨,也能完美地控制自己,不流露失控的迹象。

谢子京握住了秦戈的手。秦戈问:“那些逃犯呢?”

“死了,尸体全都被大象和老鼠拖回零号仓了。”秦夜时说,“狼牙的调查报告里,高穹用了很长的篇幅来表达自己的怀疑和困惑。虽然一切证据都很完整,但是他怀疑,大象和老鼠供述的证词是有问题的。零号仓里剩下的那部分监室,确确实实有人被关押着,但是资料全都在大象和老鼠手上,高穹不能接触。”

高穹和狼牙支队完成调查、给出报告之后,特管委却没有继续往下追查。他们默认这份报告是正确的,默认零号仓一切正常。

谢子京困惑不解:“为什么?”

秦夜时看着他:“你亲历了鹿泉事件,你确定当时只看到一个人?”

“我绝对确定。秦戈回溯过我的记忆,原初记忆不会骗人,不能被修改。”谢子京斩钉截铁,“出来的人只有周游……也就是那位x。”

秦夜时:“这就说明,大象和老鼠在说谎。”

秦戈皱起眉头:“我不明白,为什么特管委不继续调查?要想知道真相,只要进入老鼠和大象的‘海域’回溯记忆就可以了。”

“老鼠和大象当时是属于特管委的人,但是高穹和他的狼牙支队属于危机办,他们只是被特管委抽调去工作的。在程序上,他没有调查大象和老鼠‘海域’的权力,而且狼牙支队里面也没有精神调剂师。在报告里他希望章晓能协助调查,但这个要求被忽视了。说回零号仓。零号仓用于关押特殊犯人,但是它是否应该存在,一直都很有争议。”秦夜时解释,“十多年前,特管委身上的麻烦也很多。警铃协会事件的影响尚未消除,我姐因为在警铃协会事件中的作用受到重视,被看做是特管委高层的有力竞争者。这个时候如果零号仓的事件暴露,对当年的一把手……也就是现在的一把手,威胁非常大。我看了报告才知道,他们把所有疑点压了下来,当做一切都已经解决,并且干脆利用鹰隼支队的影响,让我姐和我都离开了危机办。”

秦戈和谢子京面面相觑,这是他们没料想过的。

一切仿佛都是阴差阳错,是冥冥的天意。

x的脱逃造成了鹰隼支队全员的丧生,以及谢子京父母的失踪。

谢子京父母的失踪案件,又因为谢子京“海域”被摧毁,关于鹿泉的记忆完全混乱丧失,被当做了普通的失踪案件,没有和鹿泉事件联系在一起。

零号仓的管理员,大象和老鼠,或许是为了自保,或许是因为别的目的,他们在高穹面前撒了谎,掩盖了鹿泉事件的真相。

高穹把报告带回特管委,并且申请继续调查大象和老鼠,他甚至提出希望章晓协助。

然而因为特管委当时的权力斗争,零号仓作为一个能严重威胁一把手位置的案件,被人压了下来。

因为,“一切已经解决”。鹰隼支队的死亡被当做意外处理,零号仓仍旧存在,大象和老鼠仍然是管理员,但里面的犯人数量减少,威胁愈发小。

x逃出来的时候,他是不可能知道之后这些事情的。

但此后的种种关联,无数思虑,最终在他逃脱的路途上,为他凿开了一条平稳的通路。

当年,只要有人认为鹰隼支队的死亡必须严加调查,只要大象和老鼠的供述被怀疑,只要高穹的要求得到回应,x都不可能漏网。

秦戈只感到无言可表的愤怒。

两人和秦夜时彻夜长谈,一点点地分析当年的鹿泉事件,和随后他们发现的、和x相关的蛛丝马迹。

秦戈和谢子京离开办事处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两人与岗哨道别,在路上慢慢行走。白小园和唐错等人也是一夜无眠,他们等待着秦戈带回去的消息。

鹰隼支队与他们所有人都有着密切的联系,秦戈的愤怒渐渐消退了,他必须控制自己,仔细思考后面将可能发生的事情。

“秦戈。”谢子京忽然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戈一愣:“什么?”

“小本子上没有写你父母的事情,我也一时间没有记起来。你呢?你明明记着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戈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我自己能消化。不是什么好事,你记不起来那就算了。”

谢子京牵着他的手,两人站在晨光熹微的道路上,道旁的小店里已经飘出酥油茶的香味。

他的向导凡事都是习惯自己消化的。寄人篱下的十几年,他虽然被秦双双一家人爱着,但是许多事情仍旧不敢坦白心声。那是家人,却又不是家人。秦戈感激他们,爱他们,让自己变得优秀来回报他们,却在长久的年岁里,学会了凡事自己排解,彻底独立,不依赖任何人。

谢子京的“海域”被修复之后,秦戈必定也是这样想的:谢子京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自己这一点不安和悲伤,不必要打扰他。

谢子京张开手臂,把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干什么?”秦戈愣了一下,笑着说,“我没事。真的。”

“我有事。”谢子京低声说,“我很难过。”

秦戈没吭声,但依偎在他的怀里,双手环着谢子京的腰。

“你以前……就是我们开始相识的那段时间,你是一个特别直接的人。喜欢就说喜欢,高兴就是高兴,什么情绪都不掩饰。”秦戈说,“我觉得你真奇怪。”

“只是奇怪吗?”

“……也很让人羡慕。”秦戈说,“我做不到。”

谢子京抱着他轻轻摇晃。他有千万句话想说,但他也不愿意强行去改变秦戈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