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哭道:“正是呢,这屋子里今日早间奶奶出门后,还是奴婢亲自打扫的,况且这几日大爷和奶奶也没用过红烧肉。那红烧肉只怕是长了腿了。”
明菲丢块帕子给她:“多大点事哭成这个样子!我和大爷没吃过,那厨房里可做过?”
白露抢着说:“做过的,昨儿晚上,咱们吃的就是红烧肉。”
花婆子要笑不笑的:“奶奶,要说这事儿也稀奇,丫头婆子们吃的菜,莫名其妙地就跑到了奶奶的房里。还是在丹霞打扫过房间以后,衣服好不好的,就落到了地上,要说,今日这风也不大,还恰恰地挑着这件缭绫制的衫子……”她当时就觉得事情有蹊跷,但因为明菲不在家,怕嚷嚷开来那边听见会寻了借口过来扛不住,因而隐忍不发。
白露和丹霞向来交好,当下快嘴快舌地道:“奶奶,必然是有小人作祟,想害丹霞姐姐!”
明菲沉吟片刻,道:“查查丹霞离开后,都有谁来过这屋里,顺藤摸瓜不就知道了?”见丹霞还在抽泣,叹道:“不就是件衣服么?我又不打算将你怎样。你有哭的这个功夫,不如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丹霞感激地道:“奶奶英明!”咬牙切齿地去了,要叫她晓得是谁害的她,她定然要剥了那贱人的皮。
明菲见丹霞那样儿,忙叫花婆子跟上,别三更半夜的,还惹出一堆麻烦事儿来。
金簪服侍明菲洗了脸,褪下钗环,换了件家常的粉缎小袄,正要给明菲松头发,明菲起身笑道:“不忙睡,咱们去厨下煮点宵夜去。”龚远和虽然说不吃,但那脸色瞧着就是极难看的,她要真的听了他的,不去准备这碗宵夜,这几天只怕都要看脸色。算算时间,龚远和去喂狗也该回来了,去下碗馄饨,端回来正好。
包成鸽蛋大小,呈半透明状的馄饨上躺着几颗翠绿发亮的菠菜,赏心悦目,闻之芳香,明菲尝了尝汤味,又点了几滴麻油,加了一点点盐,方满意地点头。
金簪忙将馄饨抬起装入食盒,笑道:“大爷要是见着了这碗馄饨,有再多的不高兴都会眉开眼笑。”
主仆二人肩并肩靠着往正屋走,明菲叹了口气:“我就是先前他去接我时,忘了问他是不是吃过晚饭了,就一直和我置气。”
金簪笑道:“花妈妈那日不是和奶奶说了么,温柔是个宝,您的确粗心了。当初夫人每次见着老爷,不论心中有多么的不高兴,嘘寒问暖一定是少不了的,吃没吃好,喝没喝好,累不累,冷不冷,热不热,挨个儿问个遍。时间一长,老爷也就知道她的好了。您和大爷这般相配,只要您着意温柔小心些,大爷定然舍不得生您的气。”她年龄本就比明菲大,又是从陈氏屋子里出来的,见的事情比较多,明菲平时也信任她,说出来的话也就没那么多的顾忌,只是实心实意为明菲打算而已。
明菲点头:“是我疏忽了。”日日发誓要做个称职的好妻子,在繁忙的时候却总难免有疏忽的地方。慢慢来吧,时间一长,凡事成了习惯,就再不会忘了。
主仆二人才走到门口,白露就喊了一声:“大爷回来了。”
明菲止步回头,只见龚远和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的紫罗手里还提着个灯笼,梅子手里则抱着一束晚香玉。两个丫鬟脸上的笑容和兴奋还来不及褪去,紫罗立在一旁去熄灯笼,梅子却是跑上前去殷殷笑道:“奶奶,大爷为您摘的花儿,要插在哪里?奴婢这就找了瓶子去插。”
金簪白了梅子一眼,谁不知道明菲夜里不喜欢屋子里有鲜花?特别是这香味儿浓烈的晚香玉,众人玩赏,明菲自来只要一朵就够。龚远和不知道,难道她还不知道?既然跟着去了,为什么不提醒着点儿?只怕是心中只有大爷,忘了奶奶了,当下就不高兴起来。
明菲看向龚远和,只见龚远和背着手立在院子正中,淡淡地望着她,便欣喜地一笑:“就插在外屋吧。”殷勤上前拉了龚远和的手往屋里走,巧笑嫣然:“累了一日,还记着给我摘花,我给你做了碗馄饨,快进来吃了歇下,明日一早还要去衙门呢。”
龚远和的目光落在金簪手里的食盒上,又抬起眼来看着明菲。夜色静谧美好,红色的灯笼在廊下散发着温柔的红光,明菲穿着件淡粉色的家常小袄,脸儿素素的,头发上除了一只绾发的银簪外,再无半点花饰,然而,头发鸦黑,眉儿弯弯,眼睛亮得如同星子,肌肤无暇,饱满的嘴唇如同最粉嫩的花骨朵儿,仿佛轻轻一咬就会散发出幽幽的芬芳。她温柔地笑着看着他,眼里带了一丝不安和讨好。
他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半推半就地跟着明菲进了屋,被明菲安置着坐下,看到那碗色香味俱全的馄饨,咬开第一个,尝出了明菲所做饭菜特有的味道,心中的郁闷顷刻间烟消云散。这是他的妻子,她要和他过一辈子,不管发生什么,谁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想到此,他伸手将立在一旁不敢坐下的明菲拉到怀里,低声道:“这么晚了,煮碗面也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去包馄饨?”
总算是雨过天晴了,明菲松了一口气,笑道:“你不喜欢吃面。”
龚远和搂着她的那只手果然又紧了些。接着汤匙塞到了她手里,“你来喂我吃。”他在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