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涵容是个典型的古典闺秀,容颜秀丽,举止端雅,最难得的是说话行事没有出身诗礼之家的酸腐气和清高,很大方,很亲切,完全符合明菲的想象。
她进门后,把陈氏当做正经婆婆看待,晨昏定省,礼数周全。陈氏为了拉拢小两口,主动提出京城什么都贵,总是租房子住太不方便,打算把这个院子买下来给小两口居住。
江涵容却表示,家中此时正是需要花银子的时候,蔡国栋新的职务还没下来,蔡光庭还未领俸禄,弟弟妹妹也多,她愿意拿自己的嫁妆银子来买这院子。
蔡国栋有些着恼:“媳妇你快把你自己的嫁妆收起来。我们蔡家难道连这样一个院子也买不起么?”
陈氏却很高兴,但还是拒绝了江涵容的好意:“老爷为官多年,给你们买个院子的积蓄还是有的。就不要推辞了。”
江涵容也就不再坚持。她们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她的嫁妆银子也不是很多,不过就是三千两银子左右而已。
陈氏花了六百九十两银子将院子买下,转手将房地契一同交给了江涵容拿着,又将此次二人成亲,众人送的礼金连着礼单一道交给了江涵容,笑道:“涵容,将来我们不在京中,这些礼尚往来就要由你们二人看着办,既然成了亲,就该学着处理这些事情了。”
江涵容脸色发白,看向蔡光庭。纵是信任的意思,又仿佛是要和二人将经济上的往来撇清的意思,她一时拿不住这位婆婆到底是什么想法。
蔡光庭泰然自若地笑了一笑:“既然母亲把事情交给你做,你就应下。”他早有打算,他在户部,可算是个肥缺,比做七品翰林编修油水多许多。俸禄虽然不高,然而每年从各省各地来的外官却会孝敬不少冰炭敬,加上火耗银子,实在不少了。养他和江涵容这样两个主子的家,很轻松就能办到。更何况陈氏已经先退了一步,买了房子给了房地契,又把礼金留给他二人支配?
陈氏对蔡光庭这种干脆的态度很满意,就更大方了,和蔡国栋商量:“孩子刚成家,又才入职,要打点的地方多,咱们走的时候不如再留点银子给他们吧。”
蔡国栋应了:“这种事情你看着办就好。”却又想着让蔡光仪留在京中,寻个好的书院给他读,待到要考试时再让他回去,也不枉来了一趟京城。
能把蔡光仪甩脱,陈氏是千肯万肯的,只是怕蔡光庭不高兴,以为她故意为之。她自己不好去找蔡光庭说,便把明菲叫去:“你爹爹要把你三哥留在京城里,送去书院读书,我想着你大哥刚入职,你大嫂又刚进门,只怕没有精力照顾他,却不好同你爹爹讲,怕他又多心。早知道这样,就不带他来啦。”
明菲立刻就明白了陈氏的意思,笑道:“母亲向来想得周到,哥哥嫂嫂都是知道的,爹爹的脾气我们都认得,总是盼子成龙的。我先去问问嫂嫂,如果她能照顾得来,母亲也不必如此为难。”蔡国栋既然已经起心要将蔡光仪留下,谁能改变他的心意?还不如顺着,皆大欢喜。
明菲去了蔡光庭住的小院子,正好江涵容和蔡光庭都在,二人正在院子里画画,一人执笔,一人磨墨,也没有下人伺候,自得其乐。偶尔二人对视一眼,情意绵绵。明菲又是羡慕又是高兴,竟不忍心打断他二人,正想着改个时候再来,涵容却发现了她。
二人明明没做什么,偏生都红了脸,涵容借口去倒茶,躲得无影无踪。蔡光庭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有什么事?”
明菲假装不依:“没事就不能来了?哥哥开始嫌我烦了。”
蔡光庭忙辩解:“没有的事,我一直都把你们放在心上……”
明菲见他竟然当了真,笑道:“我和明玉都知道的。我来是有事要同你说。”遂把蔡光仪的事情说了一遍,愧疚地道:“都是我和明玉连累了你,你原本不用过得如此疲累。我看着母亲的模样,她将来在嫁妆上必然不会亏待我和明玉,不然你把我原来说留给我的那份拿去用吧,你们刚在京中立足,手头拮据办事不方便的。”没钱的苦楚她最知道。
蔡光庭笑道:“傻丫头说傻话!什么叫连累?如果不是有想让你们俩过好日子的念头支撑着,我读书哪能如此一帆风顺?我一点不累,我高兴。你那点银子你就别想了,算不得什么,以后哥哥有银子了,还给你们俩添,将来到了婆家,任谁也不敢小瞧你们!至于你三哥的事情,我正担心父亲这次升迁,不能在家,正怕他搞小动作,他留下更好,不是要去书院吗?去了书院都住在书院里的,我和你嫂嫂只是逢年过节管管他,没事!”
明菲看着他春风得意的样子,低声道:“嫂嫂对你好不好?”
蔡光庭又羞又恼:“你没事做啊?快去母亲那里帮忙!”
明菲道:“我是在想你原来和母亲约定将来不要家中一文钱,而且母亲现在似乎就是在做准备了,嫂嫂会不会有想法?”
蔡光庭微笑起来:“你放心,她不是那种贪财之人。”
明菲正色道:“我希望哥哥也不是贪财之人。你是我和明玉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甚至,我们的大姐也依靠着你。”由于隔得太远,明菲从没见过明丽,书信来往也很少,但明丽的来信中却提到蔡光庭上进,给她在婆家长了不少脸。
蔡光庭默了片刻,沉声道:“你放心,我有数,不该做的事情我不会做。”
说话间涵容亲自端了热茶出来,笑道:“三妹妹,我正和你哥哥说起,过两天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诞,圣上下旨要辍朝大庆三日,城中好几处都搭起高台要唱戏,晚上还要放焰火,你们难得来京城,到时候禀告了父亲母亲,一起出去游玩。”
这里的焰火再好看也比不过前世的盛世烟花,明菲并不怎么感兴趣,她更乐于做背后奉献的那一个:“母亲和妹妹们一定是很喜欢的,嫂嫂领着她们一起去,她们一定很高兴,我留在家中看护华哥儿吧。”
涵容眼里露出同情之意,却没再说什么。
明菲将蔡光庭的意思说给陈氏听,陈氏轻松了大半,又问:“你嫂嫂怎么说?”
蔡光仪这狗东西太过狡猾,她几次设了圈套,他都不钻。年龄越大,威胁也越大,拿着实在不好处理,让她觉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既然蔡光庭愿意处理这烫手山芋,她宁愿多出点钱。
明菲知陈氏这是防着涵容,便笑着搂住她的手臂道:“没怎么说。只说过两日是太后娘娘的寿诞,晚上要放焰火,她想领了你和妹妹们去游玩。问母亲赏不赏脸。”
陈氏笑着掐了她的脸蛋一把,道:“鬼丫头,怕是你想去玩,偏拿我作伐子。难得来一趟,去吧。”
明菲道:“我留在家中看护小弟弟。”
陈氏叹了口气:“你不必如此小心,十多岁的人,实在太过沉静了,我做主,都去!去问问你嫂嫂,什么地方看焰火最方便,让你大哥提前去想法子弄个临街的酒楼雅间什么的,咱们一家子去看,若是实在不行,他们骑马,咱娘儿几个就坐在马车里瞧也是一样,你爹爹那里,我去说。”
涵容听说陈氏应许,忙去和陈氏道:“让光庭领着母亲和弟妹们去,我留在家中看顾小弟弟,反正他也很喜欢我的。”
陈氏笑笑,淡淡地道:“都去。”她怎能放心将她的命根子交给这个不知根底的嫡长媳?
涵容还要再说,却见明菲冲她挤了挤眼,只好闭了嘴,不敢再提,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好闷闷地去和蔡光庭商量寻看焰火的地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