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节(2 / 2)

南北杂货 报纸糊墙 2840 字 1个月前

听闻在那小朝之上,圣人在批准了这几座大桥的修建以后便说,待到来年春天, 这些大桥应是能竣工了,届时他便要趁着这铁轨之便,去游一游江南。

众大臣听闻了, 忙劝。考虑到圣人这两年身体也是有些不好, 出门在外又多有不便, 大家都怕出了差池,再者帝王出巡兴师动众,不仅花费巨大,又有许多安全方面的问题,在京城周边的别宫转转还行,江南那般远, 很多事情便有些难以掌控。

结果圣人就生气了,对着一帮大臣发了好一通牢骚。

说自己这些年以来兢兢业业励精图治,从未有过松懈,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他就想去江南看看,这些大臣竟还不让。

这话倒也没错,当今圣人自登基以来,确实兢兢业业未曾松懈,甚至还是史上有名的善于纳谏的明君,然而这个明君的评价,也是付出许多努力和代价才得来。

这些年朝堂之上广开言路,大臣小臣们都很敢说,一般就算说错话也没什么大事,最多就是升迁无望,掉脑袋那是没听说过。

在这种情况下,他难免就要听很多不爱听的话,不仅要听,而且要忍,如今年岁大了,时常便要寻人发些牢骚,那他发呗,大伙儿听着就是了,可有些人偏不,无论大事小事一点都不肯放过,处处都要与他硬怼。

在罗用看来这实在没有什么必要,毕竟皇帝也是人啊,他这一辈子确实也不太容易。

这几日孙思邈入宫为圣人看诊,回去的时候听闻罗用这一日在万年县公府,便顺路过去寻他说了几句话。

主要他这几年看了许多书,也做了不少研究,然而因为条件限制,总是遇到各种难题,总感觉这也不通那也不通,把这老头弄得有些急躁。罗用劝他莫急,凡事都得慢慢来。

“我都这岁数了,还有几年好等?”孙老儿也发牢骚。

“你这年头还多着呢。”罗用笑道。历史上,到李治当皇帝那会儿,这老儿还活得好好的,并且活了许多年。

孙思邈眼下也是颇为忙碌,与罗用闲谈几句之后,便又启程回往终南山。

对于圣人的病情,他没有提,罗用也没有问。

孙思邈近几年一直都在终南山居住,也不云游四海了,好些人想要寻他看病,便都去往终南山。

宫中不时会请他过来为圣人看诊,他这两年也是比较好说话,一般若说是为君王太子看诊,他大抵都会来,不似从前那般能躲就躲能推就推。

今年夏末,孙思邈在终南山医馆也是做了一件大事。

有一个从前常与他一同谈论学问研习丹药道术的道友,在已经有了三名子女的情况下,去岁冬末,他那妻子竟然又有身孕,老来得子,这夫妻二人也是十分高兴。

只是待到逐渐显怀之后,便有一个经验丰富的产婆与他二人道,这胎相不好,此胎怕是有些凶险,不如早早吃药堕了去。

他二人高兴一场,如何能够甘心,如此拖了又拖,肚子越大,便越能瞧出不对,看过的医者产婆皆道此胎太险。

于是他二人便上终南山求医,当时腹中胎儿已是大了,孕妇又有些年岁,强行堕胎亦是凶险,两相权衡之下,最终还是决定冒险生下。

就在夏末那时候,这名妇人在终南山产子,生产过程并不顺利,但这名婴孩最终还是平安生了下来,妇人亦是安好。

不多久,坊间便有传言,道那婴孩乃是剖腹而产,又道那妇人肚皮上有一道三寸余长的刀口,正是当时产子留下。

终南山医馆对于这件事处理得很低调,并为刻意宣扬,有人问起,往往也都推说如此产子之法颇为凶险,不可效仿。

然而这也挡不住许多人家带着孕妇向终南山蜂拥而去,尤其被那些医者产婆说是这一胎凶险难生的,就更是要去。

虽说剖腹之法在时人看来亦是十分凶险可怕,但在眼下这个年代,妇人产子本就危险,一旦不能顺产,往往就要出了人命,有些时候还能勉强保下大人抑或小孩,有些时候常常就是要一尸两命。

在这种情况下,但凡能增加一点活命的机会,很多人便都愿试。且孙思邈又是出了名的神医,早点那种牛痘之法,让他在民间拥有了很高的声望,时人皆信其医术。

这些人既然已经去到终南山,生死之际,孙思邈与他的那些弟子们自然也不好袖手旁观,之后又助数名妇人剖腹产子。

年前,许久不见的马飞阳从江南归来,过来罗家院子做客,罗用让人备下一桌酒菜招待他。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倚在堂屋火炕上说话,其中便提到了那终南山的医馆。

“……我们那条街上有一个店家的儿媳,早前也说胎相不好,便是去的那终南山生产。”马飞阳言道。

“可是剖了?”罗大娘近来对于这些事情亦是颇为关心。

“剖了。”马飞阳回答说:“听邻里间的妇人说起,她肚皮上便有一条蜈蚣似的疤痕,就手指头这般长。”马飞阳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比划。

这人虽是许久不见罗家人,如今过来拜访,与罗大娘等人坐在一处说话,也是十分自在的模样,依旧是过去那个自来熟,只是言谈举止之间,倒是比从前多了几分稳重。

“你倒是知晓得十分详细,可是为你夫人打听来?”罗大娘打趣他。

“她是万万不肯再生了,一说要剖肚皮,更是害怕得紧。”马飞阳连连摆手。

马飞阳与他妻子乃是在江南收茶叶的时候认识,他那妻子亦出身商人家庭,头一回见面这两人便看对眼了,婚后更是十分恩爱。

他二人亦是育有一女,与飞儿差不多大,这一日马飞阳便与罗大娘等人吹嘘,道自家女儿多么多么厉害,那真是取他二人之所长,耶娘身上有的优点她都学去了。

大娘让他莫要吹牛皮,改天把那小娘子带来,叫她与飞儿打一架,看谁厉害。

这几句话把七娘她们逗得直乐,飞儿也坐在一旁,拍着小手嘎嘎的笑,

在罗家消磨了大半日工夫,临行前,马飞阳又与罗用说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马家现在最挣钱的两个产业,便是杜仲胶与茶叶买卖,茶叶大多都是收购生茶回来加工,时常也买现货,杜仲胶则有一大半是自家庄园的产出,马家这些年在山南道那边投资了不少杜仲胶庄园。

这一回罗用便与他说,自己之前行路的时候,听那运货的商贾说,北地有草能产胶,当地人称之胶草,不知真假。

马飞阳回去以后,与自己的父亲复述了罗用这番话,他父亲听闻之后,细思半晌,道:

“倒是未必有那胶草,只罗三郎既是出言提醒,其中想来也有因由,这杜仲胶的营生,怕是不能十分长久。”

马飞阳的父亲认为罗用肯定是知道一些什么事情,但又不好明说,所以才会托词胶草。

毕竟北地偏远寒冷,那边的作物约莫很难在大唐种植,既然不能在这边种植,胶草又如何能够替代杜仲呢?

他的猜测倒也与事实有几分接近,那能产胶之草确实是存在的,只是其所产之胶十分稀软,又惧日晒,未必能够替代得了杜仲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