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慢慢地掠过她的长发,一边继续述说着那个故事,声音幽远而轻柔,像空中飞落的雪。
“后来,这个孩子被另外一户人家救走了,认作养子,他拥有了一个疼爱他的姐姐与养父,他原本以为他的噩梦终于可以结束了,但是最终他还是被那个大户人家的人找到了,他的亲生父亲已经病得不省人事,他的兄长得到了家中的一切,却还觊觎上疼爱他的姐姐,再然后,他的养父死了,他的姐姐也……。”
“死了?”西凉茉轻声地问。
百里青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吧。”
西凉茉看着他:“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啊,后来就被他的兄长送进了司礼监,一劳永逸地永诀后患,你瞧,他的兄长多么的聪明。”
百里青悠悠地一笑,伸出手轻轻地握一把窗前冰冷残雪:“再后来,那个孩子就得到了名为权势的刀,将那些曾经剥了他母亲皮的女人们都做成了一件件美人扇,美人鼓,美人琴……从此他觉得与其让别人不断地给他带来噩梦,无趣地独自漫步在那永远不知何时会醒来的梦魇里实在太寂寞,何不如自己成为所有人的噩梦,让天下所有的人都来陪着他永陷噩梦。”
他的声音渺然而轻远,仿似那寂静的冬夜飞雪飘散在遥远而茫然的夜色间。
冷冽的风梭然卷起长而轻软的帘子,烟花在夜空中闪耀出灿烂的色彩,映照得他精致苍白的容颜或明或暗,有细碎的雪沫飞落在他的纤长如黑雀翎的睫羽上,仿若在上面凝结成一种倦怠而忧伤的奇异雾气。
他微微眯起眼看向窗外那烟花灿烂的瞬间,仿佛万千年前天山冰雪凝成的冰魂雪颇之神一般剔透,凛冽的风梭然再次掠过的那一霎那,便要化作万千雪影冰尘随着风飞散消散在寂寥广漠的天地苍穹间。
西凉茉只感觉田地怔怔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忽然抓住了他飞舞的乌发,仿佛便能抓住他似的。
力道大到几乎是硬将他扯得转过脸来,在百里青转过脸的霎那,她几乎能看见他眼底瞬间掠过的永恒的冷寂,那是一种无悲无喜,无嗔无怒,仿佛天地之间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虚无幻影,阅尽红尘三千丈,却不见天地悲喜。
什么都不在里面。
什么都没有……
包括她。
西凉茉瞬间觉得心底某一处被刺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却无意识地更大力地试图将他扯得更靠近自己。
百里青看着西凉茉的神色,忽然挑着眉笑了:“怎么,你真信了,这个故事编得很感人么?”
西凉茉怔然地看着他仿佛瞬间从天地之上那种疏冷圣洁的雪国神祗再一次变作色如春晓,魅惑入骨的九幽妖魔。
心中——百味杂陈。
她知道自己不该被别人的情绪牵绊,可是看着仿佛被自己拖下人间的男子,她却莫名地觉得安心,其实这样也不错,妖魔,便妖魔罢。
总好过方才那种样子……让她几乎以为他会瞬间在她怀里化成万千雪尘,消散无踪影。
“瞧瞧,为师凶悍又恶毒的小狐狸快掉泪了,啧,若早知你吃这一套,不如为师再给你换个故事可好?”百里青魅眸幽幽地睨着怀里的少女,似笑非笑地以一把华丽的宫扇掩住了精致唇,似极为一本正经地道:“很久以前,有一个……。”
西凉茉却忽然从他怀里半跪起来,一边伸手去关窗,一边打断了他淡淡地道:“不必再说了,徒儿知道师傅是惯会戏耍徒儿的。”
她顿了顿,垂下眸子,睨着他露出个浅浅的笑来:“不过,这个故事确实不错,倒真是比的上最近茶馆里骗了不少姑娘泪珠儿的那出三戏姻缘了,若是师傅你哪日辞官归故里,不若以此为生,所以下一次等你编造好更新的剧情再来这里卖艺,必定是极好的谋生技巧,。”
看着她曲线玲珑的身子忽然露在被子外,上面满是点点细碎的吻痕,只有青丝如缎散落在肩膀和胸前,却越发地显出她身子雪白细腻,剔透分明,百里青眼底瞬间燃气一丝幽幽的绮丽焰色。
他支着脸颊,伸出手搁在她的腰间,手指轻佻又放肆地在她身上抚过,似笑非笑地道:“徒儿,你这是在勾引为师么?”
西凉茉倒是没有抗拒,任由他将她揽入怀里,她慢悠悠地学着他抱她,抚她的样子,慢悠悠地用手指去顺过他缎子似的华美青丝,一边慢吞吞地道:“师傅觉得是就是,下一次给徒儿讲一个野心勃勃大奸臣残害忠良的故事比较有趣,这个故事……。”
她低着头,伸手仿佛在捡起他肩上残留的雪沫,一点点地将他按下去,唇似乎不经意地轻轻落在他一片静水深流,深不见底的魅眸上,再掠过他挺直的鼻间,然后顿在他唇角微翘的薄唇上,仿若用唇语似的轻道:“这个故事太假又太无趣了呢。”
百里青眸光迷离,让人看不出深浅,他顺着她的手按着自己方向的方向躺下,任由她伏在自己身上,垂落的发丝将她和他锁在一方幽宁狭窄的天地间。
她的呼吸潮湿而温暖,像某种羽毛带来的轻柔的抚摸,与他冰冷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终于慢慢地张唇,吮上她丰润柔软的唇边,低笑:“好,下一次,换一个奸臣迫害忠良,血流成河的故事……。”
西凉茉在他的眼里看见自己的影子后,才轻轻地闭上眼。
方才的故事太冰凉彻骨,让人只能感受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在寂静辽远的雪国间永无出路的——悲伤。
不合适他。
所以,必定是假的。
还是这般色如春晓,靡丽阴霾,阴险残忍才是最适合他的模样。
才是最适合他的……
……
幽幽的寂夜间,有轻软若飞花飘絮般的低语轻喃在黑暗间浮荡。
“若有一日,爱徒得了为师的性命,可想好了怎么杀掉为师了么?”
“……师傅,想要怎么死?”
“嗯,就用为师再做一把美人扇如何,最好的美人扇一定要生取人骨研磨,生剥人皮为画,方能最美。”
“徒儿想,这天下想要师傅这把美人扇的人一定不少。”
“但为师却只想做你手中的美人扇。”
男子轻佻靡丽的笑夹着女子冰冷的调侃,如飞尘雪沫般悄无声息伴随着天空的烟花流离,弥散在夜色里。
寂夜无声,雪落纷飞。
……
——老子是小白被遗忘了的悲催分界线——
天理教的教徒们始终没有搜到那日偷听的人,他们几乎用尽方法去探测船上每一个女子,是否有受伤,但都没有任何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