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并没有想象中的凉,似乎还有一种温热感,秦艽猜测是不是被太阳照久了。果然那猫见她进了水中,没有再上前了,而是站在水边盯着她。
秦艽在想自己能坚持多久,可现在她只能这么坚持下去,坚持到宫怿回来。
可是他会回来吗?
*
等秦艽再度醒来,发现在一个山洞里。
旁边烧了一堆火,她被脱得光溜溜,被人抱在怀里。那熟悉的味道,让她很快就分辨出是谁了,她回忆了下晕倒前的情形。
那只‘猫’最终没熬过她,走了。
可她并不信对方会这么简单就走,所以她一直没有上岸。事实证明她这么做是对的,野兽比人类想象中更狡猾,那只山猫不过是藏了起来。若是影一在就会告诉秦艽,山猫是一种十分有耐性的野兽,为了捕猎它们可以蛰伏几日,一动也不动,甚至不吃不喝。
秦艽本就精疲力尽,随着太阳的落山,潭水越来越冷,她最后还是撑不住晕了过去。就在她晕倒后,那只山猫再次露面,甚至下了水。
其实它不是怕水,只是不擅长凫水,又见秦艽主动退进水中,天性多疑的它才不敢妄动。等秦艽终于晕倒,这次它再也忍不住了,下水咬住秦艽的衣裳往岸上拖时,碰见正巧赶回来的宫怿。
当时宫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秦艽生死不知,被一只野兽咬住了。
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解决了那只山猫,又去检查她的情况,才心有余悸地发现她没事,只是晕过去了。心中十分后悔不该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在森林里,人们需要水源,野兽同样也需要,所以水源其实是最不安全的地方,可惜这一切他根本没想到。
与秦艽一样,宫怿同样没有独自一人身处在荒山野岭里的经历,他比秦艽多一点的,不过是武艺比她好。
……
橘黄色的光照亮了整个山洞,火苗的跳跃让一切显得影影绰绰。
秦艽醒了,却没有说话,因为她发现宫怿也光着,似乎为了给她取暖,两人皮肉贴着皮肉,外面用那件大棉袄裹着。
“你松一松,我有些喘不过气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说话了,似乎遗忘了之前害怕他离开的恐惧,“找着路了吗?”
“没,”宫怿松开环着她的手,往下摸了摸她的小腿,“能起来?把衣裳穿上,先吃点东西再说。”
宫怿并没有脱光,只是把衣襟解了开,他站起来后,一面将衣裳系紧,一面从包袱里拿出衣裳递给秦艽。山洞里弥漫着一股肉香,秦艽穿好衣裳后才发现,火上正烤着什么。
“是那只猫?”她是通过体型猜测的。
“这是猞猁,也叫山猫。对不起,小艽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切,再说我不是没事吗?”
宫怿没有说话,只是又把她抱进怀里,钳得紧紧的。
秦艽有点不习惯,怎么说呢,宫怿其实是那种十分别扭的性格。
大抵是面具戴久了,脱不下来,他偶尔和秦艽说情话,都是那种情意绵绵的腔调,他甚至并不吝于说那些话,而秦艽估计是听多了,已经麻木了,她更看重的是他怎么做。
所以当他不是用情话来表现心意时,她反而不习惯了。
她能感觉到他抱着自己时在颤抖,她在想她应该相信他,而不该因为以前的事,对他有猜忌,他其实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有时候秦艽觉得真得挺可笑,那个梦让她规避了很多事情,可同样也让她不再容易相信人。明明两人已经那么亲密了,他也对她从不信任,在她刻意的引导下,从一点点信任到全然交底。
可她依旧不满足,还在试探。
她甚至觉得自己挺卑劣,很多时候她就像被切割成了两个人,一个是梦里的她,带着冷眼旁观的冷漠,静静地看着现实中的自己折腾,明知道他对自己有猜忌,依旧端着一脸不懂一次次为他‘牺牲’,甚至刻意去做那些能够触动他的事,来博得他的心,让他一点点在她身上沉沦。
可同时她却是警惕的,她甚至已经时刻做好了被他利用乃至抛弃的准备,静静地去看他选择,即使他选择背弃,她想自己应该也不会太伤心,只会告诉自己‘果然是这样’,就能轻易的抽身离去。
她觉得自己这样是没错的,她只是在保护自己,可连着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一而再再而三,为自己破例,而她明知道解蛊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她依旧还在试探,她甚至还在做戏,甚至不惜挑起他和上官归的矛盾。
她觉得自己真坏,已经坏透了。
……
这种想法在之后的一个月里达到巅峰。
他们依旧没走出这片森林。因为发生了之前那场事,宫怿不敢再把秦艽一个人丢在外面,再去探路时,他都会带上她。
事实上秦艽确实拖慢了他的脚程,但是没办法,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做法。
这些天里,他们试过以太阳作为参照物行走,最远的时候走了两天,东南西北几个方向都试过,可惜依旧没走出去。
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在原地打转,这片森林里只有那一处水源,所以他们走来走去,只能回到这里。
这里的野兽并不多,没有什么大型的野兽,他们碰见过狼,碰见过最多的还是山猫,还有蛇。
恰恰是这些蛇拖慢了他们脚程,这里没有人烟,而他们也没有解□□,得时刻提防被蛇咬了。宫怿被咬过一次,即使秦艽疯了似的帮他把蛇毒吸了出来,他还是昏迷了半日,那半日是她最难过的时候,因为恰恰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又被一头山猫给盯上了。
那一次没有人救她,她靠着那把短刀,还有当时宫怿给她防身的袖中箭,救了自己和他。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宫怿的眼睛已经快看不见了。
开始他瞒着没说,直到有一次他在一只狼的嘴下受了伤,当天晚上秦艽把那头狼烤了。经过这些日子,她已经能帮着宫怿处理野兽的尸体,先剥皮,再剖开肚子,把内脏掏出来清洗,撒上盐,架在火堆上烤。
她烤得很仔细,一次又一次转动,争取让所有地方都受热。很快就有油滴了下来,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其实这种香气和好吃无关,狼的肉并不好吃,又柴又腥,不过人到饿的时候,就不会关心好不好吃了。
秦艽把烤熟的狼肉片了下来,片得很薄,放在之前用来包肉干的油纸上。她片了很多,却不让宫怿吃,而是让他自己去割了狼腿吃。这些片下的肉被她放凉了,用油纸包了起来,分了两份。
这头狼够他们吃几天,所以第二天两人哪儿也没去,宫怿养伤,秦艽则忙忙碌碌,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找了块儿有凹槽的石头,搬不动就用滚的,将它弄回了山洞。用水洗干净后,注满了水,她还找了很多石头,搬到山洞前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