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到柏苍沐浴完毕,瞧了下那一套衣服,沉默了一会,还是穿上了。
他并没有那么矫情,早年比这样差许多的衣服,也不是没有穿过,只是这些年的严谨与习惯,让他对自己的行头也都有特定的要求。
他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其实这套柔软的睡衣,倒是不算难看,只是因为不是他的尺码,短了一些,看起来有些怪异。
他有些无奈地发现,自己暂时是出不了房间的门了。
柏苍叫了服务生上来,把衣服和鞋子都交给了对方处理,简单叮嘱了尽快完成并给了小费。
服务生对大方的主顾很是热情,立刻去处理他的东西。
而温念白似乎并没有上房间来的意思,不,那狡猾又胆小的大兔子,自然是不会上来的。
她怕会受不住诱惑,由着他吃了她吧?
敢诱惑他,却没有胆子承受后果的家伙。
他轻笑一声,擦着头发走进房间,简单地打量了起来。
房间里的布置,与楼下也一样的,殖民地混合着东方风情的怀旧布置,桌面铺着蕾丝桌布,窗户也是油漆成蓝色的百叶窗。
阳台敞开着,一把藤椅摇摇晃悠地在阳台门口,窗外是大片大片印度素馨肥嫩的绿叶,阳台上还有一盆碧绿妖娆的散尾葵。
他没开空调,只打开了老式的垂吊木质四叶灯吊扇,走到藤椅边坐了下去,随手拿了一把葵扇轻轻摇晃了起来。
看着窗外那斑驳的落在阳台上的光斑,亚热带午后的气息让人倦怠。
柏苍支着额侧,神思渐渐都变得慵懒倦怠,他看着窗外那一朵朵白瓣黄蕊的馥郁印度素馨,微微弯起唇角。
原来,昨晚她来的就是这里么?
《l'amant》主题的宾馆,那只蜜桃兔子倒是个会享受的。
女为悦己者容,她是为了见刚才那个叫老金恩的英国大叔?
柏苍瞧见阳光对着的院子,立刻在第一时间推测出了温念白昨晚是来了这里。
不过,他并不放在心上。
只一眼,他就知道对方不是威胁。
……
温念白坐在吧台前,懒洋洋地把下巴搁在手臂上:“金恩,来一杯‘简’。”
老金恩瞧着她,挑眉:“确定么,小云雀?”
和入口层次丰富刺激,但酒精度数低的‘情人’鸡尾酒不同,‘简’可是实打实的烈酒。
“当然。”温念白点头,杏眸睨着老金恩:“我成年很久了呢,不能喝?”
总是叫她小云雀,在他眼里,她还是个女学生么?
可就算当年她遇见他的时候是女学生,也已经成年了。
老金恩叼着雪茄,爽朗地笑了笑:“当然可以。”
说着,他转身去调酒。
不一会,一杯浅青到深绿色的鸡尾酒就调制完毕,边上是一片柠檬,看着就美丽清爽。
温念白拿过来,轻抿了一口酒,入口是薄荷甜味、柠檬与玫瑰馥郁在舌尖上渐渐汇聚成诱惑人的青涩惑人香气,入喉很顺,入腹则是一点暖辣。
就像青涩甜蜜的少女,诱人采摘。
迷人而不自知。
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渐渐一杯叠加一杯,让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醉在这诱惑的酒液里。
宿醉的感受,又有几个舒服的呢?
所以这是‘情人’酒吧的另外一种主打鸡尾酒‘少女简’。
“小云雀,你今天真迷人。”老金恩沧桑的蓝眼睛似洞悉了一切,朝着她温柔又心照不宣地隐秘一笑,也拿了一杯深蓝色的‘东尼’与她碰杯。
“谢谢。”温念白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懒洋洋地地喝了起来。
……
两个小时候,柏苍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下楼去找温念白,却没有在前台见到人。
但,他听到音乐声。
留声机发出的那种最老式黑胶碟的音乐,调子特殊而异常的迷离悠扬。
他顺着乐声走过去,推开一扇门,才发现自己进入了一间上世纪复古风的酒吧。
这时候,酒吧自然是没有客人的,椅子都叠在了桌子上。
不,还是有客人的,那位娇客正在跟老板跳舞。
一首《闻香识女人》里的《porunacabeza》正到高潮,纤细窈窕的女孩在中年欧洲绅士带领下,旋下腰肢。
她光着雪白的脚,垫着脚尖,发辫有些凌乱,像一只漂亮的兰花在风里轻轻舞动和弯折。
沧桑却又英俊的中年欧洲绅士,礼貌又温柔地带领着姑娘轻转,在无人的老酒馆里转出漂亮的舞步。
一曲优雅温柔的探戈,小提琴节奏那样的明快惑人,让那一对忘年的男女搭档看起来那样般配又和谐,如同欧洲老电影里的画面。
午后光从窗外落进来,在他们身上勾勒出朦胧迷离的光影,让观者迷醉。
两位正在打扫的侍者拿着拖把站在门边,一个一看就是西方背包客来赚路费的侍者,忍不住低声用英语问:“这是老金恩的中国情人吗,她可真美。”
“那是老金恩最喜欢的一位小姐,认识好些年了,可看起来还像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们没有办法在一起,老金恩就一直在这里开酒馆等候这位小姐。”
一个长着雀斑的本地侍者低声用英文一脸唏嘘地回道,顺道脑补了一场老电影里的虐恋情深。
“天哪,这比杜拉斯的《情人》还让人心碎。”西方侍者一脸感慨。
他们不再交谈,生怕破坏了这样美丽的一幕。
柏苍在一边听着,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冷。
以他的智商当然知道,一只舞又算不得什么,也知道温念白不可能和老金恩在一起,更知道哪些侍者不过是自行脑补可笑的故事。
但眼这样的画面,让他觉得刺眼异常,仿佛连他在内都是不起眼的配角,只有酒馆里这年轻的东方女孩和中年欧洲绅士才是故事的主角。
他面无表情地冷眼看着,忽然扯了下唇角。
啊,反正他讨厌看电影。
他大步走过去,在侍者们惊讶的眼光下,不客气一抬手拉住女主角的胳膊一拽,径自拽进自己怀里,淡冷地道:“该回去了,晚上阮明恒还有一个商业聚餐。”
“啪”美丽迷醉的画面破碎,回归现实。
柏苍眼角余光瞧着其他人因为他突然闯入打破这样美丽画面而明显不满,暗自冷笑两声。
温念白被拽了一把,有些踉跄着退了两步,抬起眼看他,眼眸眯了眯,水润的眸子里浮现出笑,转身慵懒地靠着他:“你来了,真慢!”
柏苍这时候闻见了她身上淡淡的酒精味,他随后冷冷地看向老金恩:“她喝酒了?”
老金恩耸耸肩,倒是一点不介意他抢走了自己的舞伴:“小云雀坚持要喝的,大概就两杯,也不算多。”
不算多?
柏苍瞧了眼吧台上的酒杯,随后抬手抓了酒杯轻嗅了一下:“威士忌、白兰地打底的鸡尾酒,都是烈性酒。”
这叫不多,如果不能喝,这种鸡尾酒一杯倒都是可能的!
混酒容易醉本是常识。
老金恩笑眯眯地又剪掉一根雪茄尾巴抽上:“这倒是,不过我了解小云雀,她不会两杯倒。”
了解?
这个词,这让柏苍心情里翻涌上莫名的窒火。
柏苍瞧着老金恩那张虽然沧桑却迷人的深邃面孔,冷淡地道:“不,你不了解。”
说着,他就转身轻巧地抱起光着脚的温念白往外走。
温念白只觉得身体一轻,有些晕乎,随后发现自己被柏苍抱着走了,她倒也不恼火,反而干脆地抬起双臂环上他的脖颈,懒洋洋地道:“上201去吧,还有事情没做呢。”
自动将温念白的话理解为上去换鞋子洗脚,柏苍倒是也没有多想,冷着脸就往楼上走了。
温念白透过他的肩膀,看向跟出来的老金恩,瞧着他对自己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加眨眼。
她也弯了漂亮的眼,轻轻地点头。
酒啊,是个好东西,两杯‘少女简’下去,她也有了像简那样放肆又恶劣的勇气。
……
瞧着他抱着她进了房间,原本是打算让她自己去洗脚的,她却赖着他不愿动。
柏苍只得冷着脸拿了水替她细致地冲洗了一下脚,但却懒得理她怎么出来,径自出了浴室。
温念白也无所谓,拿水润了把脸,踩着一次性拖鞋就跟在他身后吧嗒、吧嗒地出来了。
柏苍随手将换下来的那套丝绸睡服袋子搁在一边,拿了根烟随意地点上,淡冷地道:“穿了鞋,就叫车回去……。”
但是最后的半句话却没说出来,因为一只手忽然覆在他的手背上,一道窈窕的身影在他背后站得极近,几乎触碰到他的脊背:“你很着急吗?”
她的声音很软,像润了一层水意,她的掌心温软,指尖慢慢地扣进他的指缝里。
柏苍一顿,随后,微微眯了眯眼,转身低头看向面前的人。
她也正抬头看他,眼角与脸颊染了微醺的绯色,细碎的发丝黏在脸颊边,发辫松散,脸上的水珠顺着细腻的皮肤一点点滑下来,汇聚在下巴上。
她柔软的身体现在轻轻地覆在他身上,就像阳台上柔软的散尾葵,散发着雨后清新的气息。
“你不想回去,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看着她,目光幽暗清冷,只是微凉平静的声音这一刻已经染上微喑。
她笑了起来,粉润的唇上还残留着口红,她抬手蹭了蹭自己的唇,然后把染了口红手指放在他的薄唇上:“蜜桃味的口红,你不想试试吗?”
柏苍一眯眼,忽然张口咬住了她纤细的手指,似笑非笑地道:“我尝到到了,你还要我尝什么?”
指尖上的痛让她蹙眉,轻软地低声道:“疼。”
她垂着眼睫,窗外午后阳光的影子被百叶窗化散成一道道的细碎金光,落在她皙白的脸、柔软的睫毛和勒着细细吊带的雪白肩膀上。
这样简单的画面让他柏苍忽然得午后的西贡,气温过分炽热。
他闭上眼,松开唇,抽了一口薄荷烟,淡淡地道:“别惹事儿,否则一会你会更疼。”
她听懂而来他的意味深长。
收回自己的手指,她舔了舔自己指尖上的细小印,弯了乌玉一样的眸子轻笑了起来:“电影里,简对东尼说,她并不愿意他老跟她说话,她希望他像对其他女人一样,对她做一样的事,我也希望你对我做同样的事情。”
柏苍一顿,低头看着她,神色晦暗不明,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推开她:“你喝醉了。”
随后,他转身向门外走去,不动声色地拉扯了下自己的领子,房间里的闷热与潮湿的水汽,让他忽然觉得这个房间让人难以忍受。
……
温念白看着他的修挑的背影,忽然轻笑了一声,带着一点慵懒的轻佻与揶揄:“你在逃跑吗?”
柏苍的脚步顿住了,他转过脸,俊美的面孔上此刻一片阴翳冰冷,眼睛里却跳动着冰冷的火焰。
他转身关上门,向她一步步地走去,直到她面前,一颗颗地开始解自己的衣扣,淡淡地问:“为什么要挑衅呢?”
她不怯不惧,忽然按着他坐下,翻身而上,低头看他,笑得轻快鲜妍:“不为什么,因为我想明白了,情人是个好故事,所以我们一起演完吧?”
说着,她低头吻上他精致的喉结。
……
窗外的光有些刺眼,百叶窗外的临街路上车水马龙,嘈杂声透过百叶窗与门飘进来。
柏苍微微眯起眼看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四叶吊扇,电影里少女亲吻他的情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也许就像现在,甜腻又微涩,像那一杯薄荷酒,他最开始并不知道什么味道。
而现在,他知道了。
令人迷醉的眩晕又令人窒息。
她不必吻他的唇,他也能品尝到那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