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中)(2 / 2)

他把袍子套上,我替他整理,再系上衣带。魏郯个头比我高出许多,我抬起手臂,将他胸前的衣料扯了扯,再系好。

谁也没说话,抬眼,魏郯看着我。

“这袍子太窄么?”我看他的肩膀和胸膛将袍子撑得没有一丝皱褶,心里又想起晨起时的光景。

“不窄,”魏郯道,“正好。”

我“嗯”一声,去取革带。

“吴璋病逝了,传位其弟吴琨。”

我愣了愣,抬头,魏郯注视着我:“季渊与吴琨相善,吴琨继位之后,封他做了中护军。”

这话来得太突然,我几近茫然地点点头,将革带环在他的腰上。

他又道:“我只知道这些。夫人若有话想问,可直言。”

我暗自咬唇。虽然他说得没错,早膳时我问他何时去雍都,的确是想借机问裴潜。可我马上意识到让魏郯说裴潜的事会很尴尬,便打算自己私下探听算了。所以,魏郯说要逗留几日的时候,我也没有再说下去。

可我忘了魏郯是个全身长满心眼的人,他察觉到,却毫无顾忌地在我面前挑开。

这算是坦白,还是试探?

我抬头看他,带着火气:“夫君怎知妾有话无话?”

魏郯一怔,看着我,黑眸沉凝。

周遭瞬间安静,我移开目光,低头将他的革带扣好。

“我走了。”魏郯把刀佩在腰上,淡淡道。说罢,朝门外走去。

我心思一动,忙追上去:“夫君!”

魏郯回头。

我看着他,恼怒归恼怒,可我并不想跟他搞僵。

“你……”我想说多谢,可到了嘴边,改成了,“早些回来。”说罢,一礼。

“嗯。”魏郯应一声,不辨情绪。

我并非勇于反省的人,可当魏郯派人回来告知,说直接去周康家中赴宴的时候,我有些后悔。

我不能不猜测,魏郯果真是惹恼了么?

心里一个声音道,他恼又如何,谁让他那话来试探?

可另一个声音却道,或许他真是委屈了?

什么委屈不委屈,又不是孩子。我有些烦乱,晚膳吃了两口,就心不在焉地把箸放下。

我走出庭院,落日挂在天边,云彩紫灰,颜色交杂不明。晚风阵阵,地上秋草抖动,怎么看都有些萧瑟的意味。

“夫人怎在此?”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却是许姬。

她微笑着走过来,向我一礼:“闻得大公子不在,妾无事,便想问夫人,今夜还织布么?”

我这才想起来我是有事可做的。

“织。”我微笑,一口应承,“当然要织。”

夜里的庭院很安静,除了织机的“吱吱”声,就是窗外的夜莺啭啭。

“夫人这织法不对,容易起结。”我正做着活,许姬在一旁指点道,“妾来给夫人师范。”

我答应,让出位来,看许姬接过我的梭子,在经纬间熟稔地穿插。

看着看着,我不禁又抬头望向门外。月亮已经快到中天了,宴饮还没完么?

“夫人在等大公子?”

我回神,许姬停了下来,看着我。

我讪讪,莞尔:“姬怎知?”

“妾怎会不知?”许姬声音轻柔,道,“妾从前也这样,总往门外望。”

“哦?”我知道她是在说魏昭。

许姬笑笑,望向门外,似思忆又似意味深长:“可总望不到,妾的心思便淡了。”

我觉得她话里有话,正胡思乱想,忽然,阿元从外面进来:“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哦?”我的心一松,恍然转暗为明。

许姬看着阿元,脸上的诧色一闪而过。而后,她看向我,笑笑:“大公子既已归来,妾先行告退。”说罢,起身向我一礼。

我出了吴夫人的院子,直奔住所。

才出院门,一名叫王晖的从人迎面而来。

“夫人,”他一礼,道,“大公子醉了,已经回房。”

我颔首,继续向前。不料,还没进自己的院子,我遇到了管事。

“夫人。”他向我一礼,表情有些为难,道,“大公子从宴上带回了几位美人,他如今醉了,夫人看……”

我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示意看去。只见他身后两丈远,五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女子立在廊下,皆面容娇美。

许是见管事对我的态度,女子们眸光相顾,片刻,上前来向我行礼,莺莺燕燕的语声落了一地:“拜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