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元不甚关注《医学问答录》,原因很简单,其他道士医道同修,他却不是,他师父鸿蒙子早年是学医的,结果总用错药,不仅救不了人,还害得人家病情加重,于是改为习道学。
是以,陈景元并没有从他师父那学来医术,甚至还被师父劝诫没有天赋千万别沾这方面的东西。
陈景元婉拒:“我不通医术,如何能写这样的文章?”
同道说:“我们把一些例子给你,你给润色一下即可。我向你保证,这些例子绝无虚假。”
陈景元仍是拒绝,亲自送同道出门。等人走远了,陈景元才发现对方落了三本《医学问答录》在他的石桌上。
陈景元一顿,好奇心驱使之下打开《医学问答录》翻看起来。看完太医正那篇泥鳅实验论文,陈景元又忍不住翻了回去,对上面记录的步骤与结果深深着迷。
这格物实验,着实有趣得很!
陈景元呼唤道童:“去,下山帮我去买些泥鳅回来。”
这个时候,远在洛阳的王雱还不晓得他祸害了大江南北的泥鳅。王雱正在送行宴上吃酒,这送行宴是给他和张载摆的,今年是轮到他们磨勘。
王雱拉着王拱辰的手深情表白:“我当真舍不得您啊!一想到要回开封,我心里就难过,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和审官院那边申请再到洛阳这边来。”
王拱辰心道:可别,你小子别再来了。
当然,王拱辰面上还是忍着揍王雱一顿的感觉和这小子依依惜别。
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一般都不能在一个地方长待,既然三年一任满了,王雱自然是要回京的。出发前他已给好友和同年们一一去信,表示自己回京啦这段时间要写信的话记得寄到京城去。
吃完送别酒,王雱第二日便带着媳妇儿回京去。
洛阳这边养老的人多,范仲淹他们倒不会觉得寂寞,在王雱临行前叮嘱他好好当差,不要胡闹,也不要挂念。
王雱抱出琴给范仲淹弹了一曲,才上马带着媳妇儿走了。一路上,自然少不了吃吃喝喝玩玩,顺便在张载面前秀一下恩爱。到半路,他们还与郏亶和程颐等人会合了,都在相邻州县,又是同时出发,会撞上再正常不过。
一行人回到京中安顿好,次日去审官院报到,表明自己已经在期限内回了开封,随时等候新差遣。
这几天宫中正好有喜事:十一皇女出生了。
近几个月官家似乎对子嗣不再执着,几乎不怎么留宿后宫,这十一皇女是年初怀上的,起初怕皇嗣被害满得很紧,到显怀后才上报。
听到有人来报说是个皇女,官家脸上很平静,看不出多失望。自从那一梦之后,官家感觉自己想通了许多事,他越发觉得他的王小状元是福星降世,是老天怜悯他没有儿子,特意送他一个状元郎。
他今年年逾五十,已经不年轻了,身体也不好,即便得了个皇子,又如何能看着他长大成人?
即便他还能再活个十几年,生出皇子也才十来岁。他自己便是十一二岁登基,那种受制于人的艰难日子他亲身感受过,若非满朝忠臣再三请求,太后也不会那么快还政于他。
若是他不幸去得早了,留下一个幼童太子,如何才能保障他将来能顺利亲政?如何保证朝中不会有人贾天子挟天子以令诸侯?
听到生出的是皇女,官家心里有种“果真如此”的感觉。
第二日韩琦与诸官再堵着提立储之事,司马光最近刚当上谏官,也在围堵队伍中,见了官家便引经据典地列出三个皇帝不立储导致的灾祸。
官家听完司马光的劝谏,叹息着道:“宗室之中已择有贤能者,诸卿莫急。”
这是官家头一次松口,韩琦等人都欣喜不已,忙道“官家圣明”。
官家听到他们交口称赞自己圣明,心中也很是平静,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又想到那个军临城下的梦。官家开口问司马光:“元泽可回京了?”
这话题转得有点快,连素来守礼的司马光都楞了一下。刚谈着立储之事,怎么官家又冲着他问起他女婿了?
其他人看向司马光的目光有点不对了——尤其是他那些谏院同僚。
这司马光虽然为人清正,可是他这女婿一看就是妥妥的奸佞苗子啊!要不怎么离京好几个月了,官家还能这么惦记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