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冰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那个刻骨铭心的周末。
直到傍晚,夏如蓝依然没有出现,杳无音讯。何冰暖如坐针毡。夏如蓝是怎么呢?会不会出什么事呢?何冰暖只知道夏如蓝住在纺织厂的家属楼,几楼几号房间,却一无所知。何冰暖从未去过夏如蓝家。步行10几分钟后,到了一个稍显破旧的院子面前。几人聚在一棵大榕树下乘凉。何冰暖找了一个阿姨,问:阿姨,您知道夏如蓝家是哪间房吗?她就跟我这么大年龄,个子很高。皮肤白白的。
阿姨说:哦,长得好漂亮的那个小姑娘啊。她家就在那里。她指着二楼一个屋子说。
旁边一个阿姨说:你要去她家找她吗?我劝你还是不要去她家。
何冰暖:为什么呢?阿姨。
阿姨继续说:她爹肯定又在发酒疯了,你还是不要去。
何冰暖:谢谢阿姨!
何冰暖预感不好,连忙跑上了楼。窄小的水泥楼梯,斑驳的石灰墙面。穿过长长的走廊。何冰暖用力敲了门,没人应,听到玻璃摔碎的声音,何冰暖推门进去。夏如蓝坐在地上,酒瓶在旁边碎了一地,中年男人对夏如蓝拳打脚踢。何冰暖冲了过去,推开那个男人。男人没料到会有别人出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男人醉醺醺地说:你个小丫头,你是谁?
夏如蓝爬起来,挡在何冰暖前面。你别伤害她。
何冰暖拉着夏如蓝,泪流满面:你傻了吗?你不会跑吗?你为什么要任由他打你?我们走,夏如蓝。
夏如蓝沉默,一动不动。
夏志国累了,倒在了沙发上。
何冰暖扶着夏如蓝,说:伤到哪里了,我们去诊所吧?
夏如蓝说:我没事。
何冰暖说: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去我家。何冰暖扶着夏如蓝走出了门。院子里乘凉的阿姨看到何冰暖和夏如蓝,说:又打了吧。真是可怜啊。又没有妈。造孽啊。旁边那个阿姨说: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何冰暖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各种伤痕,各种意外。所以奶奶在家里常备了消毒水,纱布
云南白药,创可贴之类的药物。
何冰暖扶着夏如蓝坐在沙发上。
何冰暖:都哪里疼?我看看。
夏如蓝脸上,额头上,手臂上,身上各种伤痕,碎玻璃扎进了肉里。
何冰暖用手擦了眼泪。拿起棉签蘸了消毒水擦在夏如蓝的伤口上,夏如蓝发出了“哼”的了一声,何冰暖说:是会疼,但是忍一下好不好。何冰暖小心翼翼地给伤口上药,贴上纱布。
还有哪里疼吗?我看看身上。
夏如蓝:没有。何冰暖拉夏如蓝的衣服,夏如蓝双手抓住衣服。
何冰暖:让我看看。
夏如蓝像只温顺的猫咪,放弃了挣扎。
何冰暖掀开夏如蓝背上的衣服,泪如泉涌。新伤和旧伤,一道道,一条条,触目惊心。
何冰暖:你没吃饭吧,饿了吧,我去给你煮个皮蛋瘦肉粥吧。你爱吃的。
夏如蓝说:你会吗?
何冰暖:当然……不会了。但是煮熟不就好了吗?
何冰暖下楼。夏如蓝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水面。这栋三层小楼,地下一层可以通到河边,河水清澈,可以洗菜,洗衣服。二楼的阳台在水面上。夏如蓝在阳台上坐着,吹着风。明月悬挂在天空。安安静静。
夏如蓝在战战兢兢中度过她的童年。闻到酒味,烟草味,似乎就要窒息。
偶尔会想到那个夏日的夜晚,那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孩子,身上散发着甜甜的奶香味。那个看起来那么幸福的小女孩。
为了掩盖伤痕,夏如蓝总是穿着长衣长裤。弱小而自尊,自卑如影随形。早已习惯旁人的指指点点。习惯父亲的冷嘲热讽。
小小年纪,便承担照顾弟弟的重任,做家务,洗衣,做饭。收拾父亲醉酒后的一片狼藉的屋子。
今天,夏志国喝得烂醉,夏如蓝本习以为常,视若无睹。夏如蓝背着包准备出门。夏志国却发疯似的抓住夏如蓝,吼道:又去哪里野?
夏如蓝挣脱,夏志国把酒瓶摔在地上,对夏如蓝拳打脚踢。夏如蓝摔在玻璃渣上。
夏如蓝高挑的身影蜷缩在椅子上,像只小猫。
粥好了,好香啊,吃吧。何冰暖将碗放在夏如蓝面前的桌子上。来,我喂你,啊,吃一口。
夏如蓝张开了嘴,面无表情。
何冰暖:好不好吃,这可是我第一次煮粥哦。
夏如蓝点头。
夏如蓝瞬间眼泪滑落。
夏如蓝:从我记事起,我爸总是酗酒,喝酒了就打我和我妈,摔东西。他总说我不是他女儿,是我妈和别的男人生的。我妈本来好好的,给我们做饭,做漂亮的衣服。后来她疯了。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和她吵架。大概我们互相看不惯对方吧。疯病越来越严重,在外面乱跑。我爸把我妈锁起来,可是我妈总是趁我爸不注意,跑出去。这样的人生对我妈来说还有什么意义,不如一死了之。我12岁那年,我妈果真跳进池塘淹死了。我在池塘边见到了她的尸体,那股难闻的令人作呕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