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银针,将陈武的心口附近连刺了十七八针,又拿出一根长针从他头顶插/了进去,这才感慨一声,渐渐退开身子。
陈武只觉得脖子上的麻木稍微好了一点,舌头也不在僵直,左右环顾一周,轻轻问:“我是要死了吗?”
“主公,你这毒并非中原常见之毒,如果有时间让我慢慢研究,也能找到解药的方子,现在却是来不及了。”
那郎中悲戚之色大起,似是无法接受一代枭雄落得如此下场。
“我阻滞了你的气脉,可人的气脉不顺原本也是活不成的……”
总而言之,怎么都是离死不远。
陈武又悲又悔,似是不能理解为何会是如此,大约过了几个眨眼的时间,他脑中晃过无数东西,最终只开口说了一句。
“西院那边可好?去个人看看,若见到我表妹,让她来见我最后一面罢……”
“什么最后一面!”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欢快的笑声。
“你是知道我抓了蒋进深,要求情吗?”
原来是窦太妃解决了蒋进深的人,准备离开陈家了,却听大司命说陈家突然起了乱子,过来看看究竟。
她有大司命作为底牌,陈家来去自如,几下翻墙走壁,就找到了乱起之地。
陈家的家将不知道这群人什么底细,拔出兵刃就要阻止这些擅闯院子的不速之客,却听到“吱呀”一声,孙家将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前。
“主公有令,放他们进来。”
这些甲兵护卫刚刚遭遇主公行刺,不知未来如何,惶惶不可天日之间突然听到主公还能下令,顿时露出喜色,让开一条道让窦太妃领着几个大司命和侍从进了屋。
这一进屋,窦太妃吃了一惊。
“表哥,你怎么了?”
她几步奔到他的榻前,伸手一摸脉门,入手几近无息,触手又是冰凉,身子猛地一抖。
“你,你怎么会……”
“我活不成啦。那群兔崽子反了。”
陈武苦笑,“家中有内贼,我终日大雁,反被雁啄了眼睛。”
“你先别说话。”
窦太妃低头一看,见他腰腹之间两根短箭,倒吸一口凉气。
“神/机/弩!”
她昔年也是跟着皇后参与过宫变之人,又出身将门,这种武器自然不会不知,当下眼泪潸然而落,胸中一片憋闷。
陈武心机深沉,面上装着可怜,其实眼睛一直盯着表妹的表情,见她痛苦吃惊之色不是作伪,轻轻叹道:
“看到你这么吃惊,我,我心中实在是松了一口气,我很欢喜……”
究竟欢喜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窦银屏命大司命回来看个究竟,其实已经生了情况不对就把陈武打晕掠走的念头,就算他日后再怎么怪她,也算是留了一条性命,他已经是半截身子进了黄土的人,恨她也恨不了多少年,大不了余生她陪着他一起幽禁着过,也算有个伴,所以才能尽快赶来。
“我还想着就算打晕了也要把你带走……”
窦银屏咬着下唇,脸上泪涕横流。
“我造反,原本就是不成功便成仁。”陈武眉间倒豁然开朗,“没我夹在中间让你束手束脚,你倒好做。”
“有什么束手束脚,我会对你客气吗?我已经把蒋进深捆了,你女儿算是解脱了。他居然放火烧院,还想杀我,也不看看我是谁,这种把戏……”
窦银屏又哭又笑。
“你留点力气,我让大司命带你回京,张茜医术超绝,一定能救你……”
“进深?燕娘?”
陈武听到蒋进深烧院,脑中灵光一闪,前后因果立刻联系了起来,顿时心中一痛,面色也变得越发痛苦。
“表哥!”
“罢了,都说儿女是前生的孽债,原来果真如此。”
陈武万念俱灰,抬头看向身边的孙家将,指了指窦银屏。
“我死后,你们去把大姑娘擒住,交给表姑窦太妃,让她好好教导她做人的道理,前尘往事,就不必再提了。你们都是我外祖的家将之后,她也是外祖的外孙女,说起来也是一家人,以后,你们就跟了她吧,不要再管陈家的事。”
“主公!”
“主公,呜呜呜……”
霎时间,屋中悲声一片。
窦银屏被这悲愤的氛围引得也抽泣不已,自母亲惨死宫中,家中面目全非,她这世上还算得上至亲的就认这个表哥,如今亲眼目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即使是善言,也无法让她开怀。
“你自己的女儿,你自己管教!”
已经管教不了啦。
陈武感觉刚刚还能微微转动的脖子又开始僵硬,知道自己大限已至,没有多少时间能浪费了,左右环顾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