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十六这番话,曲江园林的家宴上,自然就多了李玄慈的身影。
旁边除了护卫和装作护卫的何冲,还紧跟了位个子不高的随侍,自然是又将束胸翻了出来的十六。
说是家宴,实则名臣硕老皆在席列,有出息的后生们也有不少。
李玄慈轻扫了一眼,随口讥道:“请了满池的人精,还混了这么些个不更世的少年新近,个个磨拳擦掌,等着靠一柄笔杆挣得头角,皇帝的心思,还真是半分都不藏了。”
他在大宴上都如此不避讳地直言陛下腹中之意,听得一旁的何冲冷汗都从背心往外钻,偏生十六倒像未察觉一样,接着倒酒的掩饰,与李玄慈一来一回地耳语起来。
“圣上刚复明就急着大办家宴,是为了将自己受神迹恩庇的事情传得越广越好,越真越好,上面人有这个意思,下面人也有这个野心,自然一拍即合。”
李玄慈往丝竹缠绵、锦绣翩飞的高台上轻眺了一眼,指尖把玩着十六斟满了酒的玉杯,抬手饮了口酒。
他带着几分冷凌凌的戏谑之意,说道:“特意挑了这地方,就是要所有人都能看见他,却又都看不真切他,这样曲意布置,想来如今怕也是和睁眼瞎没什么区别,才故弄玄虚。”
曲江园林确实是宴席的好地方,靠人力生生挖了这么大的池子,又引了活水进园子,在东边建了欲飞的高阁,又在西面建了杏园,临水而坐,高低错落,别有一番意趣。
而如今皇帝独坐台上,其他人只能遥遥望着,互相都分落各方,显然就是借此地势,特意隔开些距离。
十六眼睛尖,可惜不认人,往来逡巡了几回,也只能囫囵个认个大概,忍不住借着宽袍大袖的掩饰,在李玄慈被玄色云纹堪堪遮住的手背上,用指尖勾了一下,引得他半抬了眼瞧自己。
她微微低垂下头,连眼神都放得低了些,一副谦卑而不起眼的侍从模样,嘴里却热闹得很。
“你别光顾着喝,那酒看着就寡淡得很,有什么意思,倒帮我认认,到底哪个是大皇子啊?”
方才倒酒的时候,十六就顺道儿闻了一鼻子,稀汤一样,半点悠长绵劲的酒香都没有,实在没意思得很。
李玄慈却眼里闪过一点懒洋洋的笑,举手就要将自己饮了一半的酒杯送到她唇边,丝毫不顾如今是个什么场合,二人现在又是个什么身份。
好在十六如今捋老虎胡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刚一抬手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立刻装作斟酒的样子,恭恭敬敬地把他的手又给摁了回去。
同时转过身来,在众人都瞧不见的地方,鼓圆了眼睛狠狠剜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