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巧娘单刀直入的问,汪岐兰平心静气的回答。
听到最后一句,罗巧娘停顿了瞬间,而后挑了挑眉头,“那汪小姐可要失望了,我家虽有存丝,但只有五卷,还不够织半匹布的。”
“辑丝既然被垄断,向来不愁卖,那为何罗姑娘家里还存有几卷?难道罗姑娘不想将全部蚕丝兑成银两吗?”轮到汪岐兰问了。
“那汪小姐,你能否猜一猜,我为何不将这几卷出手呢?”罗巧娘反问道,两眼直视汪岐兰。
汪岐兰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浓,目光从罗巧娘的脸下移到肩、到手、到脚,又从脚看上来,好像要从罗巧娘的身上找答案。
“我来之前打听过,辑里村的丝,除了每年定额向宫中供奉外,剩下的部分由几家京城的大商户通过官府的关系长期包销。由于货渠封闭,辑丝的收购价格外人一直不知,我估计价格应该要比内务府出的高,但可能高出并不多,若放至市场,可能远远不止这个价格。而且,我猜,为了避免你们嫌价低惫懒,因此他们与你们签订的契约中,肯定依据往年的产能定了每年必须提供的量。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辑里村民虽然辛劳,所得却不丰。”
汪岐兰忽然伸出手去,托住罗巧娘的手。罗巧娘一惊,刚想摆脱,汪岐兰已轻轻放下。“我看罗姑娘的手上,遍布烫伤之痕,想来罗姑娘必定是个勤勉耐劳之人。以罗姑娘的聪慧能干,我想罗姑娘或许不甘心被剥削,也或许是因为罗姑娘家中比别人更需要银两。所以罗姑娘在交出既定的份额之外,还偷偷存了多余的丝,以图有一日能换你的所需。”
罗巧娘看着汪岐兰,半晌不说话,再讲话时,嗓音微哑。
“不愧是挣得皇上恩赐的人。就像您说的,我罗巧娘家中无男,只有一个积劳成疾、整日卧床的寡母,我不想碌碌终生,也只饮的水饱。你看我这双手,”罗巧娘举起双手,其上白斑、红斑点点,“同是养蚕,别人养一斤蚕茧,我能养一斤三两。同时缫丝,别人缫一斤蚕丝,我能缫一斤二两。可是我再能干,也只是一人,剥掉份例,我能存下的数量仍是有限,根本无法售卖,我又如何能给我的姆妈请好大夫,让她过上好日子。”
汪岐兰望着罗巧娘,亦是片刻无语,只是抬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巧娘,我也是失了双亲。事在人为,如果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凭自己的双手,得偿心愿。”汪岐兰郑重道,字字如金。
罗巧娘的眼眶微红,“好,我罗巧娘没什么可失去的,我就信这一面的缘分,相信汪小姐您是我命中贵人。”说完,作势要蹲下行大礼。
汪岐兰忙伸手扶住,“巧娘,犯不着行礼,若被人看到就有麻烦了。”
罗巧娘立刻领会了,端正坐好。
汪岐兰用手捋了捋巧娘脸边的碎发,如同对自己的妹妹,轻声道:“巧娘,我们之间的事须从长计议,一时半刻决定不了。眼下我们一行人在此太过显眼,先让吕平送你回去。我们会在南浔镇停留两天,你寻个机会到镇上来,到天宝客栈,我会一直候着你。”
“好,我一定来。”罗巧娘干脆的点头。
汪岐兰回头叫吕平、秋桂:“吕平,送罗姑娘回家。秋桂,把给汪六留的食盒给吕平一并带去。至于汪六,你们少吃点,留给他。”
吕平忙不迭的放下手里的糕点,拍干净了碎末,接过食盒,朝巧娘走去。
罗巧娘也不多客气,向汪岐兰道声谢谢,便往家中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