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汴凉的时候,日子将将要入夏,阳光明媚得泛着微微热意,柳絮翻新过一遭长得已然旺盛。
汴凉城里,行人往那巍峨的城墙下进进出出,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凤时锦站在城下下仰头观望,看见城楼高高刻着“汴凉”二字,眯了眯眼。再腐朽的一个地方,往往也少不了繁华的假象。
汴凉,我又回来了。
汴凉的人,我又回来了。
回京以后,凤时锦自然而然是要和苏顾言一起回四皇子府,因为那里是苏穆的家,也是她名义上可以栖身的地方。
消息传得很快,几乎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四皇子妃身体抱恙在外修养几年,而今四皇子又亲自将人接了回来。
而苏穆身为皇长孙,受到的关注自然格外多。自凤时锦和苏穆一回来,皇子府似乎也热闹了起来,每日的应酬接应不断。
很快,宫里便传来了旨意,要宣四皇子妃和皇长孙入宫觐见。
自从回到四皇子府以后,苏顾言还是照例宿在书房,卧房留给了母子俩。清晨一早,苏顾言进房来时,对坐在妆台前的凤时锦道:“宫里的应酬很麻烦,不适合你去,你若不想去便不去。我携穆儿一起去……便可。”
此时的凤时锦已经穿上了一身枚红色梅花烙水纹长袍,裙摆拖在了地面许长,那梅花烙以金线缝绣而成,一丝一缕浑然天成,宛若一朵朵金梅在冬天里盛开,栩栩如生,空气中仿佛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幽幽梅香。
苏顾言话没说完,抬头一看间,便愣了。
这四皇子妃的服饰配饰,已有三年没在他面前穿戴过。而今凤时锦端庄地坐在那里,娴静如梅,不由让他胸中一动,仿佛坐在那里的就真的是自己的女人。
没错,这是他所爱的女人。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们时隔十年再度相聚在一起,这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也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凤时锦身边的丫头叫绘春,是个极为机灵老成的丫头。以前自打凤时宁嫁入这四皇子府伊始,绘春便一直伺候在旁。而今凤时锦回来,她只当伺候凤时宁那般伺候她。
眼下绘春正在给凤时锦梳入宫的发髻,将金簪一支支插入高拢的发髻中,额上一枚金色的梅花发坠点缀在眉心,美得无可挑剔。
凤时锦正拿着青黛,若无其事地描摹着自己的双眉,顺着温润的眉线,描得弯长而深深浅浅,恍若远山近春,衬得那双凤眸举世无双。只是凤眸上挑的眼梢,多了两分冷意淡然,少了两分楚楚可怜。
她透过铜镜淡淡看了一眼苏顾言,手上动作未停,若无其事道:“无妨,宫宴也好,应酬也好,迟早是要去的。以前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会喜欢。”
苏顾言静静看着她镜中容颜,知是如此,便不再多说什么。
苏穆也在房中。他身穿一件淡金色小锦袍,头上扎着一个丸子发髻,看起来粉粉嫩嫩十分乖巧可爱。只不过他似乎不习惯这样华丽的衣服,左右都无所适从。但见母亲如斯隆重的模样,便晓得即将要去的是一个大场合,就算不喜欢也是要去的。
这个家里的规矩说,他以后不能再像别的孩子那样,向自己的爹娘撒欢,他是皇长孙,皇长孙就要有皇长孙的样子。
于是苏顾言进来的时候,苏穆像模像样地对着苏顾言揖道:“父亲。”
还是叫“爹”好。还是像村子里那样和村里的人无拘无束地相处好。
凤时锦问:“宫里的礼仪,嬷嬷教你的,都学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