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临终的信上让我帮她问一句话,问大将军可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姬央道。
虽然春风一度是苏姜主动,但睡了皇帝的妃子却是死罪一条,苏姜反做要挟,似嗔似怒,连哄带骗,叫人前处处显得正人君子的刘昌平不得不应承她将来会无条件帮她一次。
姬央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这区区一句话和她那模糊的身世之语就能让刘昌平退去大军,她要的不过是刘昌平立场的动摇而已。
更何况刘昌平也真有几分是她生父的可能,姬央自然不能眼看着他和樊望那样的暴逆为谋,最后被天下人所诟骂。
“我今日来……”
姬央斟酌着开口想劝刘昌平放沈度的兵马过漳水,却听他开口道:“他对你好吗?”
姬央愣了愣,这问题可着实难为她了。若是仅论生活,沈度待她自然不坏,吃得饱穿得暖,也没什么妻妾之争。
然而姬央明显的忧疑却让刘昌平想岔了方向。再看姬央此刻的憔悴,和她露在风帽外的几缕银丝,刘昌平就想得更远了。
他本是世家出身,完全知道世家媳有多难做,也知道在沈家,姬央光靠美貌是绝对撑不下去的。更何况如今她的身份还那般尴尬。一旦她失去利用价值,下场只怕堪忧。
刘昌平越看姬央,就越觉得她像自己,魏帝肥痴,哪里生的出这般倾城绝世的女儿。尽管刘昌平恨了苏姜那么多年,可当他得知姬央是他女儿之后,却仿佛任督二脉都被打通了似的,全身都觉得舒坦。
他和她竟然有个女儿,她唯一的女儿是和他生的。
既知晓了这件事,缺失了十几年的父女之情似乎突然就涌上了刘昌平的心头。他知道沈度要什么,若是他不同意,姬央只怕难矣。而若有他支持姬央,想来沈家也不敢对她轻举妄动。
说起来刘昌平起兵虽然也存了一丝妄念,但实则他内心十分清楚以豫州的实力想要问鼎天下几乎不可能。他和樊望合作,也只是权宜之计,而他若与沈度合作,则必然沦为沈度的附庸。
在这之前刘昌平自然不甘心,但凡有权有势的男人总是想搏一把的,然此刻刘昌平却突然转了念头,他自然可以搏一把,然而希望极其渺茫,樊望其人也不堪为友,如今还要搭上姬央的幸福,实在可惜。
眼前的情势瞧着似乎有利于刘昌平,但其实他很清楚,一旦石遵灭了沈序,下一个就是要进兵兖州、豫州,到时候樊望对上沈度自身难保,他也会成为沈度的死敌,倒不如借这机会示好,既可以保全姬央,异日若姬央能成为沈度的皇后,刘家依然可以屹立不倒。
在男人的心里本就没有纯粹的感情,所有的事情都要结合大局考量,若是双赢自然是皆大欢喜。
“你回去告诉冀侯,我想和他本人谈谈。”刘昌平道。
姬央不懂刘昌平的心理活动怎么突然就转到了要和沈度面谈的地步了,她明明还什么话都没有说。
“大将军,你……”
刘昌平站起身向姬央走了两步在她面前站定,“别担心,一切有我。”
姬央眨巴眨巴眼睛,显然对刘昌平的神转折还有些不能适应。一直到她回到沈度身边时,都还回不过神来。
“他说要和你面谈。”姬央道。
沈度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别担心,一切有我。” 这两个男人的话如出一辙,却各有所图。
“你都知道什么?”姬央拔高了一度声音道,实际上她真正的身世她是羞于对沈度说的。父不详并非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这样沈度就更有理由厌恶她“不守妇道”的母后了。
沈度摸了摸鼻子,他已经全部都知道了,也不是故意偷听,但绝对是存心的,他怎么可能放任姬央和刘昌平独处一室而不加留心。以他的耳力,只要有心,那样近的距离还是能听到他们谈的内容的。
待知晓姬央不是魏帝亲生女儿时,沈度的心情可说极为复杂,这样大的事情姬央居然一直瞒着他,可见心里对他有多防备。
虽说魏帝不是姬央的生父,看起来似乎他和姬央之间的对立就不成立了,然则以沈度对姬央的了解,小公主只怕心里越发觉得对不起她那戴了绿帽子的父皇,难怪坚持要守孝三年,这是铁了心要做孝女。
不过沈度认为姬央的身世还是不要公诸于众才好,那样只会让她陷入尴尬之境,苏姜淫奔所得之女,还不如亡国公主这身份呢。
这是沈度也想同刘昌平谈一谈的原因,他这便宜爹可没那么好当。再且沈度觉得刘昌平未必就是姬央生父,否则以小公主的性子就该以泪洗面叫爹了,而不是什么大将军。
苏姜当时急于生子巩固地位,那段时间恐怕不止一个入幕之宾。
姬央吼完沈度,再看他的神色,脸色不由一变,“你都知道了?”
沈度道:“我知道你心里只将你父皇视作父亲,放心吧,刘昌平我会处理的。”
谁也不知道沈度和刘昌平那天具体谈了什么,总之是皆大欢喜。沈度当时就带着黑甲军过了漳水直奔肥乡而去。
石遵压根儿没想到刘昌平会那么好说话,不仅毫无阻拦地让沈度渡过漳水,且还派手下的马宝率三千步兵同沈度左右夹击他,导致石遵功败垂成,让沈序逃出升天。
事后都传是妖后的独女安乐公主使了美人计,沈度的敌人则编排他为了救亲弟弟连夫人都舍了,这帽子的颜色都变了。
(捉虫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