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树冠哗啦啦作响,数不清的叶片脱离了枝桠,纷扬飘落。这些叶子形如柳叶,黑中带着红色的圆点,像极了一只只地狱里的眼睛,诡异可怖。
但它们落到云潋身边,不知怎的,一下子弃恶从善了,乖巧地悬浮在他身侧,好若颜色奇异的蝴蝶在跳舞。
方无极的指尖凝出了一滴鲜血。
红色的巨影浮现在他背后,魔气如海啸当头掀下。这是他新收的血魔,还有些野性难驯,好在野有野的好处,一滴鲜血就足以叫它陷入疯狂。
他弹指。
血珠沁入了空气。
血魔凶恶地扑了过去。
云潋挥下了手里的剑。
当“剑”是剑的时候,也不太像剑,反而令人想起天女花篮里的奇花异草,缥缈悠然,无半分杀意。
可血魔避不开这样的剑,扑过去的动作突兀地停留在了半空,挥舞的手臂被柳叶破开了一道道口子,光滑的身体线条变成了凹凸不平的锯齿状。
“啊啊啊”,血魔吃痛,凄厉地哀嚎起来。
“四师妹说,希望我不要伤害你。”云潋往前走了一步,身形化作蝴蝶裂开,飞出了方无极的领域,“请你留步。”
方无极负手而立,握紧拳头,口中却一派平静:“蕊儿在哪里?我要她亲口和我说。”
“她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见。”云潋道。
方无极难以接受这样的答案。可人不见了,红鸾星也交回自己手中,已无办法感知到朱蕊的位置。他心念电转,不动声色道:“那么,你告诉她,三年后,我在初见的地方等她。”
“可。”云潋颔首。他无所谓朱蕊去不去,到时候看任无为放不放人就是了。
方无极叹了口气,伫立不动,看起来像是死心了。然而,云潋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就此离去,立在百步之遥,一动不动。
他皱眉,故作不悦:“怎么,怕我出尔反尔?”
“我在等人。”云潋的目光投向远处,“你不出来吗?”
第624章
风吹树摇。
天煞并不确定云潋是不是真的认出了他, 不过无所谓,瞻前顾后不是他的性格, 现身又何妨?他大大方方走出去,还拍了拍手, 戏谑道:“一出好戏。”
方无极一见是他, 就晓得前头的好戏没能瞒过去, 冷冷盯着他瞧, 看他打算做些什么。
天煞当然是为了灵源来的, 现在朱蕊行踪不明,只能从云潋身上找突破口。麻烦的是, 他不能直接动手,不然人家用脚趾想想都知道他另有目的了。
好在这里还有个为情所困的傻子, 可以利用一二。他想着, 目光投向云潋, 意味不明地说:“千里迢迢, 从东洲赶到魔洲来接师妹, 这样的同门之情,真是令人感动啊。”
明知是故意挑拨, 方无极也没法当做耳旁风。这句话就像是一根毒刺, 越在意刺得越深。
而云潋却与之相反, 只问了两个字:“所以?”
“本座很好奇。”天煞慢悠悠地继续扎刺,“宁可舍了珍贵的玉屑果,也要离开孤月山。无极魔君,你待人家这是有多不上心?”
又一刀。
方无极的心被扎得鲜血淋漓, 却不肯在敌人面前显露,回敬道:“天煞魔君好闲情,‘正巧’跟在我等后头不说,什么时候学起长舌妇,管起别人的家务事来了?”
“他是冲着四师妹来的。”云潋并不配合他们打机锋,直接捅破了窗户纸,“她碍了你们的事。”
天煞静默一瞬,忽而笑了:“也罢,既然如此,省了我事。”
要不是怕暴露计划,哪个魔修喜欢杀个人还要弯弯绕绕的找借口?这会儿云潋掀翻了桌子,正中下怀。
他面上带着冰冷的笑意,缓步前跨。霎时间,一切都不一样了。
来时,他身上散发的威压与半魔在伯仲之间,只是多了几分神秘莫测的诡异。可此时此刻,层层叠叠的魔气涌动在他周身,堆叠成高山,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压制之意溢于言表。
方无极眼皮一跳,心脏迅速收缩了下。这样令人窒息的强大压力,他只在万影魔君身上见过——天煞的实力竟然强悍至此?那他为什么要一直隐藏实力,韬光养晦?云潋刚才说的“你们”又是谁,蕊儿为何也牵扯其中?
他冷眼旁观,心中疑问层出不穷。
那一头,云潋已经和天煞交上了手。双方都清楚对方是什么来路,都想着斩草除根,谁也不留后手。
呼,森冷的寒风吹过,仿佛眨眼间坠入了数九寒天。
脚下的草木折腰歪倒,紧紧贴着地皮伏下,浑然没了平日里的张牙舞爪;躲藏林子深处的魔物感应到了可怖的气息,惊慌失措地奔出巢穴,可逃亡的动静才刚刚响起不到一息,突然没了动静;参天巨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干瘪,枯叶纷扬而落,道不尽的萧瑟。
一错眼的时间,飞鸟走兽,草木异花,皆悄无声息地失去,岛屿的生命力全然抽空,变作一座真正的死岛。
这就是天煞的领域。
云潋的功法固然缥缈难测,然而,元婴修士操控空间法则,只要在自己的领域内,大如巨木,小若蜉蝣,皆受其左右。
化作蝴蝶也好,落花也罢,都是一样的结果。
但云潋还是站在那里,不逃离,不避让,也未有灵力自他体内溢出,全然如常。
天煞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表露出来的修为是元婴后期,其实已臻圆满,云潋一个初升元婴的年轻修士居然能摆脱他的领域之力,确有过人之处。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