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江栩挥开他的手,自己伸出手去探,“我看见他动了!去喊医生来!去!”
宋妈和管家急急忙忙地去了。
只剩四九站在她身后,用极轻地声音说,“肌肉组织在死后会收缩,所以看起来像是在动。”
江栩却浑然听不见似地,她抱着江远山的尸体,把耳朵贴在他心口的方向,听了一会后,她看着四九说,“嘘,你听听,有心跳。”
四九眼眶陡地红了,他说,“二小姐,老爷死了。”
江栩猛地瞪着他,“你闭嘴!你不要说话!他根本没死!他刚刚动了!医生呢!”她转头喊,“医生呢?!”
门口传来脚步声,有医生有护士,还有一行脚步放得很轻。
江栩紧张地看着医生拿了听诊器放在江远山心口听了一会,随后冲江栩摇摇头,“这位先生已经没有呼吸了。”
江栩指着他说,“你仔细再查一遍!你仔细听!他们太吵了,你一定没听清楚,你再听一遍,我刚刚听到了,咚咚咚的。”
“你说的应该是你的心跳声,这位先生已经没有任何呼吸症状了,也没有心跳。”医生说完冲两人点了点头,又走了出去。
江栩伸手去抓,“不要走!你再仔细查一遍!不要走——”
有人伸出长臂揽着她,江栩挣不开他,于是低头就咬他的手腕,咬得满嘴都是血,直到咬得齿关都酸麻了,她才终于松口,愣愣地立在那动也不动。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夹杂着些微尼古丁的烟味,形成那人特有的气息。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抱着眼前的人,泪眼朦胧地喊,“爸爸死了……我爸爸他……死了。”
“对不起。”燕廷枭低声说,他今天忙着帮唐玄找儿子,整个中午和下午都在外面帮着联系人,到了夜里才收到江家的消息,与此同时,收到了老七失踪被绑架的消息。
如果江栩此刻有点神智,应该会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可她此刻心神不定,只是抱着他的手臂在哭,她脑子里只剩下爸爸无声无息的那张脸。
“你是不是很想妈妈?想的话爸爸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爸爸说话向来算话。”
“没骗你,爸爸跟你拉勾。”
骗人。
骗人……说话不算话,明明说好了的。
明明说好了的。
像是突然有了依靠,所有的情绪都瞬间被放大,江栩哭着喊,“爸爸死了……我还是没能保护好他……都怪我……都怪我……他说好要带我去找……妈妈……说好了的……”
四九松了口气,哭出来就好,从南城到杨市,从江家到医院,这一路上二小姐都木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看着很让人心疼。
她如果哭一路还好,可她一直绷着,直到遇到枭爷,才终于哭了出来。
四九把昏迷不醒的江柔拖了出来,转手交给了宋妈和管家,让人把她带回去随便怎么样都行,反正二小姐是不愿意看见她了。
他又去问了些手续,很多都需要家属签名,他代替不了,于是又重新回到太平间门口站着,里面枭爷抱着二小姐轻轻地走了出来。
四九抬头看了眼,江栩眼睛闭着,眼睫上还挂着泪。
从中午到现在一滴水都没有喝,一口饭也没吃,她终于哭累了,睡着了。
燕廷枭盯着江栩露出来的两只血手看了眼,四九低声解释,“二小姐没有受伤,是别人的血。”
燕廷枭点了点头,抱着人进了一间病房,把人放下了。
江栩睡得不安稳,被放下时,一双眼就睁开了,好似她刚刚闭着眼只是假象,她睁着眼睛就那样看着燕廷枭问,“爸爸呢?”
燕廷枭垂眸看着她说,“他在睡觉。”
“死了?”她问。
“是,死了。”他说。
江栩又闭上眼,“爸死了……哥受伤住院……接下来是你,然后是我……不对,应该你在前……然后爸和哥出事……”她胡言乱语般说完这些后,又勾起唇嘲弄地笑了,“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不,我还是跟以前一样没用,什么都做不了,所以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
“你知道,这种事不能揽在你身上。”燕廷枭声音低低的,“医生说了,他是突发性脑梗,这种事谁也控制不了。”
“我完全可以避免的!”江栩突然睁开眼失控地喊道,“要不是我突然走了,江柔根本回不到家!她也见不到爸爸!爸爸就根本不会出事!怪我!”她手指戳在自己心口,一下又一下,面部狰狞而又痛苦,“都怪我——”
燕廷枭握住她的手,“那我呢?我妹妹是坐我的车才死的,她那天心血来潮坐了我的车,所以车子爆炸了。”
他声音低低的,可嗓音里却隐隐含着一抹化不开的痛楚,“我母亲是为了救我,替我挡子弹才死的。”
他握着江栩的手指狠狠戳在自己的心口,质问道,“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可我活下来了,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要像你一样,永远活在自责里痛苦一辈子?!”
江栩呆呆地看着他,眼泪从脸颊滑落,最后滚落在床单上。
燕廷枭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振作点,江氏集团被收购的消息已经满天飞了,你不能倒下。”
江栩终于在混沌中匀出几分清醒,是啊,背后那个人还没抓到,江氏集团也即将易主,爸爸还躺在那,大哥还昏迷不醒,她不能倒下。
她不能倒下。
四九以为二小姐这一晚会抱着枭爷哭一夜,没想到,十分钟后,二小姐就冷静地走出来说,“你去买点吃的,我去办死亡证明,待会你打电话给我爸的律师,让他半小时内到这里。”
她洗了脸和手,整个人显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或许是因为脸上病态的苍白让她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漠然和寡淡。
四九应声,“是!”
沿着长廊走了没多久,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来自韩东延的。
四九看了一眼,随后木讷的脸上显出几分诧异来,他看完消息,赶紧拨了个电话,问,“帮我确认一下,收购江氏集团的那家公司是谁的?”
过不了多久,他停顿了片刻,问,“确定吗?姓杭?”
片刻后,他挂掉电话,回头看了眼长廊,脑海中忽然就想起二小姐在茶庄第一次见到杭呈礼的那一刻,她拿起板砖凶狠地冲着那个对她来说明显是陌生人的男人砸了过去。
四九一开始很不理解为什么。
如今看来,二小姐早就知道她的敌人是谁,所以几次遇到杭呈礼都表现出极大的敌意。
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