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出现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易胭姐。」
易胭把手里刚才路上买的一些吃的和补品递给女生:「奶奶呢?」
刚问完这句,屋里就有人问:「依依,是谁来啦?」
老太太耳朵有点聋,崔依依回头高声道:「易胭姐。」
这一家,是易胭刚回来时认识的人。
易胭穿过院子走进屋里,进门就看见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向门边。
易胭走过去扶了一下:「用不着接。」
老太太高兴,任易胭搀扶她去沙发坐下:「你好久没来了,来一次我高兴。」
「最近忙。」
老太太:「昨晚怎么不过来吃饭,依依说给你打了电话的。」
崔依依正好关好门进里屋,听到这话:「奶奶,易胭姐不是说她忙了吗,你就别问啦。」
老太太:「唉,都嫌我罗嗦,好啦好啦,不问啦。」
易胭勾唇,在老太太身边坐下:「大年初一过来给你拜个年。」
老太太看到崔依依手里提着东西,不满:「你又买东西过来,都跟你说不要跟奶奶家客气。以后你再买东西过来,就不让你来了。」
易胭:「行,那我就不来看你了。」
老太太也知道她在开玩笑:「哎,你这孩子!」
又陪老太太聊了几句,易胭拿过桌上一个苹果:「去洗个苹果,奶奶你要不要?」
「我吃过一个了,这些昨天依依刚买的,可甜了。」
易胭进厨房洗苹果,崔依依正在洗菜。
厨房里只有一个水龙头,崔依依看易胭进来,想给她让位。
易胭:「不用,你先洗。」
崔依依便继续洗菜:「易胭姐,今晚在这里吃饭吧。」
「行。」
等崔依依洗完菜,易胭把苹果放一边,打开水龙头洗手。
厨房里视綫昏暗,崔依依打开灯,看易胭又搓手搓了很久,知道她职业病又犯了。
易胭洗完手,才拿过旁边的苹果冲洗。
「易胭姐,你过年也要上班吗?」
「嗯,没休假。」
说完这句,易胭忽然道:「下个月5号快到了。」
5号。
崔依依正准备食材的手一顿,睫毛也颤了下,半晌她才道:「我知道。」
易胭:「去看他吗?」
每个月五号,是戒毒所探监的日子,这一天家人可以去探望监禁的吸毒者。
而崔依依的父亲,便是瘾君子。
崔依依点头。
易胭没发表意见,只道:「我后天送你过去。」
厨房安静了几秒后,崔依依说:「他往家里打了好多电话,说再不拿钱给他,他出来不放过我。」
崔依依父亲吸毒,家産早已败光,母亲跑了不知道改嫁到哪里,只剩奶奶相依爲命。
「他还说要多加点钱,说多交钱里头三餐会给他加肉,」崔依依头快埋到胸前去了,「他知道我和奶奶没钱的啊。」
崔依依很羞愧,自从父亲关进去,每个月的钱都是易胭给的。
易胭知道她想什么,咬了口苹果:「你还在上高中,好好上课。」没钱正常。
厨房里沉默。
以前崔依依去打过工,被奶奶发现,老太太难受了很长时间,易胭也不支持她打工,后来就没去打工了。
「易胭姐,」崔依依忽然道,「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崔依依语气渐渐有点哽咽:「就算每个月给钱,他出来还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他一直记着我签强戒同意书的事,出来我和奶奶不会好过的。」
崔依依父亲是首次被关进戒毒所,首次戒毒只关半个月,但如果家属签了强戒同意书,吸毒者则需要关两年。
而崔依依的父亲,已经快要出来了,这个月中,两年就结束了。
「我们要怎么办?」
易胭:「走,走得远远的。」
崔依依眼泪瞬间盈眶,她知道的,她和奶奶都走不了的。奶奶年纪大了,而她还在上高中,走了户口都是问题。
易胭自然也清楚,她懂这个家庭的无力。
易胭第一次遇见崔依依是在医院,那时候崔依依父亲还没进戒毒所,崔依依陪奶奶去医院看病,崔父追到医院要钱。那时候易胭刚回这城市,了解崔依依一家的事后也没多想直接打电话把崔父给举报了,举报吸毒。那会儿的崔依依和老太太,甚至都不知道怎么举报一个吸毒的人。
「易胭姐,对不起,」崔依依也在这种家庭中深感疲惫,「如果不是爲了帮我们,你现在也不会摊上麻烦。」
是易胭举报的崔父,崔父出来会不会报复,她们都不清楚。
崔依依知道易胭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当时恰好帮助了她们,也仅仅那一次帮助病人。
易胭没怎么放心上:「没事。」说着离开厨房。
在崔家吃完晚饭天色已晚,易胭没有久留。
走出竹德巷兜里手机震动,易胭拿出手机,是纪糖打过来的电话。
易胭接通电话,纪糖的声音炸过来:「怎么回事呢你,今天一整天不接电话。」
「工作没空接。」
「你放屁,平时你也忙,怎么没见你一天不接电话啊。」
易胭不跟他贫了,问:「有事?」
「我还没问你有没有事,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两人沉默。
过几秒纪糖才犹犹豫豫问,声音也没那么急躁了:「你昨晚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哭了。
后面这话纪糖没问出来,他没见过易胭哭,也不确定昨晚她是不是哭了。
昨晚纪糖被大人撵去带一众亲戚小孩放烟花,注意他们安全,小屁孩们得高兴,纪糖无聊就在旁边给易胭打电话。
而那时易胭又正好心神不宁,不小心接通电话,声音立马被纪糖听出端倪。好在电梯里信号不好,通话中断。
易胭倒是不在乎:「嗯啊。」
她这么坦荡,纪糖反倒一时不知怎么开口,绞尽脑汁想如何问比较委婉一点。
易胭不用想都知道纪糖在想什么,直接说:「就是被人讨厌了呗。」
纪糖沉默,易胭一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以前高中讨厌她的人数不胜数,易胭才不在乎这些。能让她这么说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他安静后问:「苏岸吗。」
易胭语气慵懒:「是啊,除了他还有谁。」
冷空气钻进鼻头,易胭说:「其实他也没什么错。」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笑了。话听起来却有点心酸。
「只是不喜欢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