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2 / 2)

叶鹰问:“你太爷爷……?”

叶皓东抢答:“八九年没的,走之前没病没灾,就是一大觉睡过去后,再没回来,还一个你想不到的人也没了,就是我老爸叶文昌,肝癌,九三年去世的,咱们爷孙俩一样都是没有爹疼的孩子了。”

叶鹰表情低沉,良久。他毕竟曾经经历过太多生死离别,战争岁月里他死过两任妻子,两个孩子。解放后的六零年他又经历了第三个妻子和两个小儿子因饥饿离去的打击,三个儿子只剩下当时已经十岁的大儿子叶文昌一个,打击之大可想而知,那时候他同样没掉下一滴泪。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叶鹰的痛苦从来都在,但他跟叶皓东一样都善于把痛苦掩埋在心底。

叶鹰沉默了许久,突然抬头,眼中有隐隐的泪光,却给他狠狠的一瞪眼给瞪了回去,咬着牙,他尽量把声音保持的平稳,问:“叶文昌一共生了几个儿子?你是老几?”

叶皓东:“三个,我是最小的。”

叶鹰想了想,点点头,有点不满的骂:“完蛋的货,嗯,勉强也算他及格了。又对叶皓东:你这小子不赖,就是棋风不咋样。”

叶皓东这次没跟他争辩,什么也不说,祖孙俩就这样沉默的呆在一起。

叶鹰的声音响起,有些暗哑:“小东西,你说爷爷我是不是天生命硬啊?怎么我这一辈子要经历这么多身边人的离去?”

叶皓东没说话,他自己又自言自语的接着说道:“那些先老子一步见马列毛的老东西们不算,就说咱家人,先是你凤琴奶奶和你两个大爷早早被小鬼子杀了,接着是顾静辉,又被国民党杀了,然后是你奶奶和你两个叔叔,再后来又是你顾爷爷,然后是老爷子,现在又是你爸,小东西,你说说看,我是不是就应该一个人老死在这里,是不是谁沾上我就要离死不远了?”

叶皓东没心没肺的哈哈一笑:“不瞒您说,您说的还真有那么点意思,我这不是来西疆了吗,前几天就差点被押赴刑场打靶了,不过看起来我的命比您还硬,愣是没让您给克死,我又活过来了。”

叶鹰这才想起还没问孙子是怎么来的这里,于是爷孙俩坐下来,叶鹰让公务员准备了一桌子饭菜,爷孙俩喝着国供的茅台,边吃边聊,叶皓东这才将自己从父亲去世以来的经历讲了一遍。

叶鹰这老头儿果然不同凡响。整个讲述过程他一共三次打断叶皓东讲话,全是讲到关于那三个女孩子跟叶皓东发生关系时,老爷子问的话也更让人拍案叫老没正事儿的:“你小子有没有把种留下?”弄的叶皓东哭笑不得,老头儿却恍然大悟的摇摇头,“哎~估计是够呛啊,现在这年轻人都讲究个不生孩子或者晚生孩子,其实全他娘的是屁话。”

叶皓东最后说起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老先生做总结性发言:“做的好,小子,就该这样干,男儿汉,受死不受辱,那个叫什么黄杨木的狱警纯粹是找死,你就应该直接弄死他才对。”

从那天起,叶皓东正式搬进这座高平特意安排给叶鹰独居的小院子。叶皓东这才弄明白叶鹰为何能在这享受到如此高规格的待遇。敢情这南疆军区的司令员和政委都是老爷子当军长时带过的兵。

六十四岁的高平是朝鲜战争时期他的通讯员,当时还是个兵娃子,叶鹰后来在他提干,考学,后续的步步提升的过程中也多次起到了关键作用,当年顾向英再次被扶起,正是叶鹰向老战友推荐了高平,随着顾向英一起来到西疆。

五十五岁的政委孙光明是顾向英的女婿,这位有点怕老婆的孙政委其实并不是吃软饭爬到今天这位置上的,他的婚姻是自由恋爱的结果,要是论出身,这位的出身甚至好过他那个有一个前国务委员爸爸的老婆,他老爹曾经是共和国上将,总参谋长。

这两位主官都是叶鹰的晚辈,所以老先生在这里活脱脱个老军阀土皇帝,没人说得了,没人管得了。自由度极高。只要老人家想,甚至让他出去全国各地旅游一圈儿都没问题。他的案子早有定论不假,但现在中央的领导谁还会在意这位远离权力核心多年,早已风烛残年的老人啊。

叶皓东跟叶鹰认亲的事情很快传到军区两位大佬耳朵里。俩人第二天就联袂前来道贺,并为此举行一场丰盛的午餐。四个人,三个老兵一个小老犯,干掉了三瓶茅台。

第三十七章 有恩必报,有仇不饶,男人本色!

叶皓东百无禁忌又不乏刚毅稳重的性格深得老爷子喜爱,接触的越久就越觉得彼此性格的相似。叶皓东也有一种找到组织的感觉,总算弄明白自己这性子到底随了谁的根儿。连军区的两位大佬也止不住的交口称赞老将军后继有人。

假如不是亲眼所见,何若秋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一个本该正在羁押的犯人,竟然可以拿着冲锋枪骑着马,还领着一个班的兵奔驰在大漠上追逐着猎物。那天下午受叶皓东之邀来打猎时看到的一切,让本来对叶皓东有些牵挂的何若秋彻底放了心,这小子到了哪都不是一般人啊。他回去后又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同样也在关心叶皓东的其他前棉厂中队干部们。大家都为此感到很欣慰的同时更佩服那个刚强又聪明的年轻犯人。

事情总是在来回的在矛盾中循环。一般人看来,叶鹰的性子之古怪已经到了常人难以理解的程度。独自失去自由生活了近三十年,是个人在面对自己亲孙子的时候都难免欣喜若狂,多半还会感动的老泪纵横什么的。叶鹰高兴是真高兴,但他很快就因为叶皓东的到来感到了一丝丝不安,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不祥的人,每次看见叶皓东兴奋的跟骑兵团的战士学习骑马打枪的时候,他都会倍感揪心,总想着没准儿哪一下就要出意外。出于这种担忧,老爷子开始琢磨办法把叶皓东撵走了。

在叶皓东来到他身边过了三个月的神仙日子后的一天,这位老先生突然把叶皓东叫到面前,爷孙俩进行了一次关于男人应该如何立身于世的话题讨论。

叶鹰:“你小子的生意做得很大?”

叶皓东:“嗯,还算凑合吧,现在固定资产接近十个亿的规模了,我占了百分之四十五。”

叶鹰点头:“那也要算是一个巨富了,你爷爷我一个月的津贴才九百多。”

叶皓东:“您不是要跟我讨论我有多少钱的吧。”

叶鹰:“你觉得你是凭什么挣得这些钱?你又凭的什么可以让那么多人死心塌地给你卖命的干?”

叶皓东指指自己的脑瓜和心口:“我凭我总能带着他们找到正确的路线,我凭我从来都把兄弟装在心里。”

叶鹰点点头:“跟我们带兵打仗一个道理,没有好办法光打败仗,没人跟着你,打仗时光想着自己让手底下人往前冲,照样没人跟着你卖命,你说的基本不差,但我觉得还少了点东西。”

叶皓东:“您说!”

叶鹰:“我觉得一个将军除了你说的两样之外,自身的人格魅力同样重要,有恩必报,有仇不饶!敢作敢为宁折不弯的性子同样重要,做到了你说的前两点你也就是个师旅长的才干,可是你要是有了后边你爷爷我说的这个性格,那你就是乱世的张作霖,盛世的杜月笙。”

叶皓东眼前一亮,他从来就不缺乏血性,只是这些日子总算遇上一位可以让他依靠,让他歇口气儿的靠山,他的心被安逸舒适的日子消磨的有些懒惰了而已。

叶皓东:“我明白了,明天我就去找高大爷。”

叶鹰问:“找他干什么?”

叶皓东答:“回棉厂中队,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叶鹰哈哈大笑:“小兔崽子,这才是老子的种该有的男儿本色,在这么呆下去,你小子还不成了一碰就碎的瓷器了。”

叶皓东挠头一笑:“在这么呆下去,我可真把自己当成了一碰就碎的瓷器了。”

七月初一这一天,棉厂中队迎来了一个极特殊的犯人。四个月以前刚刚打死棉厂中队副中队长黄杨木的叶皓东回来了!他将在这里完成他剩下的最后大半年刑期。(黄杨木已经于两个月以前被证实脑死亡,被医生拔了管子)

他回来的当天,监狱的中队长许劭迫不得已亲自到门口迎接的。没办法啊,许劭的老爹许道堂亲自押送回来的人犯,陪同押送的甚至还有师长何大山,冲着如此豪华的押送阵容,许劭就算是吞只苍蝇般难受,他也得来门口迎接。

大人物们走了,刚得到老爹千叮咛万嘱咐的许劭把叶皓东单独叫到中队部,俩人在这里展开了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

许劭问:“首先谢谢你刚才接受了我的道歉,但我还是要问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这儿?黄杨木都死了,各自相安无事不是挺好?”

叶皓东答:“原谅你是冲着你老爹的面子,你老爹跟高大爷是过命的生死弟兄,他说句话是给我脸呢,我当然得接着,咱不说这个,说冯涛的事,一句话,冯涛给你多少,乘以十报个数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