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着这样的心思,王从惠在此处停留了数日,等到看着营地当中的官吏指挥所有民伕有序散去,各自返乡,剩得部分当地征调的人继续慢慢去修那水匮,实在再等下去,也挑不出什么东西了,他才领着众人,不甘不愿地往京城归去。
来得时候他有多恨官道长,马走得慢,回去的时候他就有多恼汴渠水疾,船行得快。
眼见过不得多久,就要抵达京城,可王从惠却依旧没有想出什么应对之法来,实在急得头发乱掉。
这日天色已晚,虽说距离京城不到数十里地,可他却不着急漏夜回宫,而是寻了最近的官驿,带着众人进去休息。
驿丞早已得了消息,知道是宫中天使来了,连忙出门相迎,先将他们安顿下来,又准备了饭席,请诸人入座。
王从惠无心饮食,草草吃了一顿,正要回房歇息,可才要上楼,却是听得后头不远处有人在说话。
“……听闻那沙谷口处数日前炸了大雷,把山都给劈了,你不是才从巩县回来,此事是真是假?”
“你这是打哪里听来的胡言,我前几日都在巩县,要说雷,姓雷的衙门里头倒有一个,打雷却没听说,更莫说把山都劈了——你怕不是在做梦罢?”
原是两个来往送信的差役。
福至心灵一般,王从惠忽有所感,索性便站住了,回头看了他二人一眼,也不出声,只听他们说话。
“那他们都说,那日傍晚时分,如同雷打一般,沙谷口处声音震天。”
对方登时有些恍然,问道:“是不是七日前?”
前头差役回想了一下,道:“好似当真是。”
“那我便懂了,怕是遇得洛水才通了汴,那一处有几万民伕,叫得几声出来,怕不是像山崩一样?怨不得左近人都说有雷声。”
又道:“我当时虽是不在场,可听得旁人后来传说,那洛水入汴,黄河改流,果真是大造化的事情!”
就在这一处绘声绘色地说了那洛水撵黄河水,泾渭分明的场景。
两人便就导洛通汴之事聊了一通。
那巩县来了的差役,把此次水事夸了又夸,另道:“……尤其那顾公事,当真是个厉害人,听闻当日跑来那巩县县衙里头,先头叫范知县好生准备,那知县也没当回事,只以为并不要紧,谁晓得也不知道他怎的做得,不过一两日,外头百姓便蜂拥而至,个个说要应役,把衙门的大门都撞翻了——当真不骗你!我亲眼真真得见!那门环都给人掰走了,连承页也是新换的!”
“只可惜我没见到那范知县的表情,想来必是十分好看的。”
两人都是送信的差役,不归当地衙门管辖,取笑起知县这样的官,竟也半点不怵,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另一名差役便道:“若是照你所说,此次做得这样好,那顾公事岂不是要升大官了?”
对面人连连点头道:“那可不是,倒是多年难见的厉害人物,我跑了这许多年信,若说上一回见得有如此得民心的官,还是范大参了!”
“范大参眼下也比不得以前了,看他手下那些人,管也管不好,在下头尽是出些幺蛾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不过,那姓顾的公事,却是怎么得民心的?”
对面人便眉飞色舞地一同乱吹,最后叹道:“从来管民伕,只有管着束着的,哪里像这一回一般,最后那一晚,见得他人,营地当中数万民伕齐声大叫,我虽是离得有些远,却也一般有听到动静,幸而知道那一处没有什么军器监的库房,否则都要以为是哪里的火药库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