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谢大娘道:“老夫人想与杨小官人说一桩事——咱们府上有个唤作琼珠的婢子,今日投了缳,眼下正请了大夫在救治,也不知救不救得回来。”
她表面上说是同杨义府说话,可一张脸却只对着杨家叔父。
又道:“老夫人也有几句话欲要同杨官人说——当日是杨家上门求娶,不是范家强要嫁女儿,既是已经义绝,将来便不要再往来了,免得再给人说范家厚颜无耻,倒贴杨家。”
“已是办妥了和离,钱物上也分得干净了,再无什么要说的……”
虽是见得一个下人,那杨家叔父倒也没有不满,而是和声道:“此事是我杨家不对,到底还有一个玥娘,今次特是为此而来……”
那谢大娘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幺娘子的事情,杨小官人已是出了文书,早在衙门那一处办妥了,今后幺娘子跟着范家,同杨家并不相干,便是将来嫁妆也不用杨家出——范家并不缺那一星半点银钱——实不相瞒,我家老夫人正给真娘子寻夫婿,已是挑了几家合宜的,都答应得极好,说是定会将这小女儿视为己出,幺娘子自然要跟着去新女婿家,两位官人且不必担忧。”
“况且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杨家若是要脸,今后便莫要再来了,我虽是个老婆子,却也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杨官人是大官,自然更知道这个理!”
她仗着自己是个下人,说话毫无顾忌,说完之后,只行了个半礼,理也不理,昂首挺胸退得回去。
在耳房里候着的,谁人不是想要巴结范尧臣,此时见得那老婆子这样的口气,哪里还不知道范家的态度,一时之间,登时自四面八方传出各色的话语来。
“倒也不当用寡妇这个词罢?”
“我倒是觉得贴切得很,如此趋炎附势之徒,瞎眼嫁了,怕是比寡妇还不如啊!”
“杨家也是大族罢?听闻在蓟州很有名范……”
“你懂什么,都说仗义多出屠狗辈……”
“秦兄,后头切莫说了,咱们这一室里头可都是读书人啊!”
“读书人里头有我们这样的,也有不要脸的……都说杉树皮厚,依我看,哪里及得上杨树的皮厚啊!”
人人都在冷嘲热讽,然而到底没有直接点名,碍于颜面,杨家叔侄二人自然不好辩驳。
这一回,倒是范家那一个门房上得前来,指着门口道:“家中另有安排,怕是不便见两位官人,若无它事,还是且请罢……”
话说得倒是委婉,可言下之意,同撵人也无什么区别了。
杨义府面上一阵红一阵青,给一群不入品的小官在此处羞辱,只觉得自己几辈子的脸都丢尽了,眼见自家叔父已是转身出门,只好跟了上去,一不留神,不知是不小心还是怎的回事,竟是给门槛绊了一下,好险拽住了大门,才没跌个狗吃屎。
一时后头人人大笑。
没过两天,满京城都传出范大参一朝重新得势,偷了书信的那前女婿杨义府便上门求复合,结果给求见范尧臣的选人们偷偷打断了两颗门牙,直接丢出门外的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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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菱是被外头院子里的喧闹声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