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议政,一下子就成了一群人对一个人的围剿。
也是自赵昉登位、杨太后垂帘以来,范尧臣的势头太盛,自然引得旁人忌惮。只要他有心做事,就不可能不留下首尾,给人盯上了,敲打起来那巴掌就格外地响。
纵然杨太后有心偏颇,到底不能做得太过明显,只好吩咐范尧臣回去同其余几部一同商讨如何重新分派民伕、物资等项。
议事完毕,两府官员按次出殿,剩得杨太后母子二人在垂拱殿中。
见赵昉坐得安安分分的,早有半日功夫,却并无一丝不耐,杨太后忙问道:“四哥怕是肚子饿了罢?”
又道:“坐了许久,想是累得紧了,快些站起来走几步。”
赵昉依言站了起来,却是走得近了,小声道:“儿子不饿,只是母后日日早起晚睡,又时时坐着,不知会不会腰酸?”
杨太后本未留意,听得赵昉如是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此时正用手撑着右边后腰处,也不知为何会被发现。
这孩子,如此善于察言观色,从前得吃过多少大苦?
杨太后只觉得心疼,却是笑着道:“叫四哥挂心了,你好生向学,将来早将朝政接得过去,叫我歇一歇便好。”
一面说,一面拉着赵昉的手,同他一起去偏殿用膳,一路细问了饮食、起居、学业等等。
赵昉入宫时间并不算长,每日除却去崇政殿听课,便是按着太医的吩咐作息,时不时也拉弓练拳,一天排得满满的,可不知为何,比起从前,他脸上、身上竟是已经有了肉,气色也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杨太后也养过几个孩子,从未见过这样好带的,原本已是做好了准备,要再带一个像赵署一般体弱的,谁知道竟是遇得意外之喜。
赵昉性情温和,细心体贴,只是少些少年人的活泼,可杨太后的性子也喜静,倒是与她投了缘。
两人俱是急于亲近,虽是时间尚短,相处起来难免有些生硬,可日子越久,就越是顺滑起来。
一时饭毕,自有宫人收拾残席,赵昉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母后,那民伕之事,最后要如何做才好?若是最后还是不够人,却要紧着哪一处?”
杨太后又如何知道,只是儿子问起来,她却是不得不道:“此事且待中书商议,只是范相公所言不虚,京畿事关百万军民,却是马虎不得,若是当真不足,怕是要先紧着汴渠水利之事。”
“那遭了襄州地动的百姓,又怎么办?”
赵昉眉毛皱着,一张才长出一点颊肉的脸上,满是忧心。
他饿过肚子,知道饿肚子的难受,也生过病,其时因无人肯去延请大夫,硬生生自己扛了数日,侥幸命大活了过来,其中痛苦,再不想经历一回。
方才在殿上,赵昉听得黄昭亮说襄州事,虽是只提了几句,可他不禁就想起自己从前的经历,十分上心,是以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杨太后也为难得很,只好问道:“那依四哥来说,如何是好?”
赵昉做了这数十天的便宜儿子,对着这个名义上的母后,已经稍微放松了几分,也不再像从前一样小心,便道:“听范参政说,今次乃是因为民伕不足,便是汴渠水事上头,人力也连半数都不够,既如此,倒是黄相公所说有几分道理——为何不抽一部分汴渠的人,先去往襄州援救?”
同杨太后并不相同,虽是知道范尧臣乃是自己能成为天子的推手,可赵昉对其人,却并没有与自己“母后”一样的信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