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寻出一个熟悉汴渠的人,并不难,想要寻出一个自上善门而下,去过泗州的人,也很容易,可想要找一个如同顾延章这般,跟着水工一齐细细丈量过汴渠水深、水文、地势,对汴渠沿岸情形了如指掌,又能如此深入浅出细细综述的人,满殿当中,实在是寻不出一个。
不是做不到,而是没有机会,没有理由去这样做。
当然,如若今次给了旁人去接下这个勘测的差遣,其人会怎的做,暂未可知。然而满朝当中,能做到如此细致、周到偏又知道何为重点,抓大放下的,黄昭亮数了数,自己手下,好似暂时还没有。
他落后了一步,面色就有些难看。
假筑的汴渠旁,有着一条不大的水沟。而“汴渠”与水沟之间,本是用面糊、木屑揉就的东西堵着。
行到最初出发之处,顾延章指着那沟渠,对着赵昉道:“陛下且看,此为勘测用的旧沟,乃是汴渠改道之前的河道。”
赵昉凑近看了。
顾延章抬起头,忽的开口叫道:“沈工。”
沈存复手中还提着铜壶,被他这样一叫,有些手忙脚乱,一时不知当把那铜壶放下,还是继续拎在手上,足足过了两息功夫,才上得前来。
虽说进殿之前已是同他交代过,可眼下当着满朝文武,当着天子,当着太后的面,沈存复只觉得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憋着气把手伸了出去。
见沈存复没有说话,顾延章便接着道:“陛下请看,此处便为都水监拟要堆放淤泥之处,应因掘出淤泥一丈二尺,填于徐村淀外的荒地上。”
赵昉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可是方才说的,历年被淹的徐村淀?”
顾延章道:“正是,因连年被淹,徐村淀外头的土地俱已抛荒,黄河水中多盐多涩,为水泡过多日,那田地便再难种粮谷、果菜,可细细回算,按着往年房舍上河水泡过留下的痕迹,每年此处淹地水高为一丈一尺三寸,一旦淤泥清走,即便再遇得洪汛,只要并非那等百年之灾,便不能漫出堤坝外头。”
又指引赵昉道:“陛下且看沈存复所指之处。”
赵昉依言看去。
沈存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请……皇上抽出此处木片。”
原来细细看了,沈存复手指之处,在那旧沟与汴渠当中的这一段,当中是有有段可以活动的木块。
这桌案并不高,赵昉不需要垫脚,便按着他说的把木块抽了出来。
沈存复不用说话的时候,做事倒是靠谱得很,眼疾手快,把这一段水流用特制之物拦住了。
赵昉把那木块抽出,此段水流又被拦阻,水自然而然地便顺着新开的那一个空档之位流了过去,很快就将旧渠蓄满。
顾延章问道:“陛下请看,旧渠与汴渠,水势是否等高?”
赵昉点头,道:“是的,两处一样高。”
后头黄昭亮、孙卞二人的脸色,已是更为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