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幅画,赵芮自然看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顾延章解释道:“这一页纸上画的乃是骏马。”
赵芮有些发懵。
他仔仔细细辨认了半日,勉强看出了个马头,至于“骏”字,却是从头脚,都没有瞧出来。
顾延章又道:“陛下看这落款,此画出自一小儿之手,名唤‘马庆’,小名‘马三’,年前才满了五岁,正在慈幼局中进学,他听得臣要进京,又听得有人说过‘千里马’之典故,便特做此画,请臣带入京中,上呈天子,请陛下务必记住他那名字,待他将来学有所成,要做天家‘千里马’……”
他说着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面上表情本来端肃,却是突然变得温柔起来,连声音里头都带着几分叹息。
那一本册子摆在桌上,赵芮翻一页,顾延章解释一页,张张图都有来历,页页纸张都有已是。
有七八岁小儿画的锦绣江山图——其实不过十几二十个小土坡,有四五岁孩童画的两鸡斗阵——想叫天子看了心中欢喜,一日里头好吃好睡,除却这些,另有诗词、文章,短的诗词不过寥寥数语,长的文章也最多一两百字,字迹稚嫩,有些连平仄都对不上,格律自然也是错的,而那文章能把一句话写得通顺已是十分难得。
然则赵芮一面听,一面翻,手里动作却是越来越越慢,也越来越小心,仿佛生怕碰坏了那质量寻常的纸页一般。
等到把最后一篇文章的来历说完,顾延章退后两步,对着赵芮行了一个大礼,认真道:“陛下,邕州一城,广南一路,国朝一国,上下皆为天子子民,陛下从前行事,何止爱民如子,百姓心中尽皆牢记,臣临行前得邕州一城百姓再三嘱托,此时终于将众人所托完成,可谓于心无愧。”
他抬起头,正正望着赵芮,真诚地道:“臣请陛下保重龙体,陛下正当壮年,眼下南有交趾,上有北蛮,诸州亦非全然太平,除却陛下,谁人又能应付?”
说到这一处,顾延章的口气就有些含糊起来。
他意有所指地问道:“臣从前听得人说,先皇乃是团练使出身?”
赵芮点头。
先皇乃是过继,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虽然顾延章当殿问起,按理十分不妥当,可莫名的,他竟不觉得受了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