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胎中带的寒,也不晓得真假。”柳林氏拿理由遮掩过去了,有些忧心忡忡地道,“又说洛阳过去不远有几个大山头,其中不少温泉池子,后头有两个乃是药泉,若是在那一处住得一二月,再佐以药剂,便能把积寒逼出。”
听到此处,季清菱如何还不知道柳林氏的意思,便微笑着道:“师娘莫不是想叫柳姐姐去洛阳住在那温泉边上,养护身体罢?”
又道:“正当年关,杜三哥诸事繁忙,自是没有闲工夫陪着过去,师娘家中更是许多琐事缠身,又兼先生也要照看,只我一个人眼下也没有什么忙的,倒不如我陪了柳姐姐去洛阳,也算是沿途游玩一番,长长见识。”
她话说得十分体贴,半点也不为难,反倒是乐在其中的模样。
柳林氏越听越是难过,越看越是心酸。
她与季清菱相处这许多年,当真是做亲孙女来看了,此时季清菱这般贴心,这般惹人喜欢,她却实在是伤感。
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只是着实命不好。
当日才几岁,延州便遭了蛮子屠城,因父兄俱亡,只好跟着母亲逃难,谁料得半路当娘的也没了,幸而有顾五在一处,两个小儿沦落异乡,吃过多少苦尚且不论,总归得了个品学上佳的夫婿,好容易出得头,小夫妻二人恩爱甜蜜,相敬如宾,本该是过好日子的时候,谁料得会有今日!
若是顾五当真死在邕州,这一个小女儿家的,又当如何撑得下去!
柳林氏想着想着,几乎要落下泪来,只好勉强忍了,右手用力捏着那帕子,只捏得自己手心都是汗。
季清菱却还在帮她出主意,只道:“柳姐姐平日里就想得多,她家那位老太太卧病在床,还得人照管,家中又有一个官人在,更要她日日贴心照管,前边那一位是‘孝’字,自当要管,后面那一个我却是不晓得为着什么字,不过不管为着什么字,想来柳姐姐定是不舍得走的,倒是不若同杜三哥说一回,叫他那边帮着劝一劝,估计要比我们说话管用些。”
她一面说,还一面微笑,拿柳沐禾来打趣,看着尤其俏皮可爱。
柳林氏本想要回话,深恐一说话,眼泪就要止不住掉下来,只好伸出手去,轻轻抚了抚季清菱的头发,道:“你莫要笑话她……”
她话说到一半,竟是不知当要如何接下去才好。
本来这一句说得出口,下头当是要补上“将来顾五那小子回得来,比起你柳姐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样的话,可一旦补上了,以后顾五又当真有了不好,这小丫头回想起今日的事情,当是会比拿针扎心还痛罢……
柳林氏闭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柳姐姐也不容易……”
季清菱听得柳林氏这般说,便不再开玩笑,认真问道:“只不晓得那温泉在哪一处,要不要提前打发人去寻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