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州位于顺昌府,距离京城足有千里之遥,松香三人一路快马加鞭,日夜不停,好容易到得地方,去程顺,只花上大半个月,回程遇上了好几回大雨,耽搁了数日,竟足足耗了一个月。
因仁宗皇帝过继前出生于此,这一处曾经兴旺过,可到得如今,一年也难上得了一回邸报,平日里自然也无人去盯着,不过是大晋数十个州府中毫不起眼的一个而已。
这样的地方,天高皇帝远,只要不出什么大案,在当地有点势力的人,随便怎么折腾都行。
陈家并不在颍州城中,而是在其辖下的一个上县,整个县中也就三千多户人家,人口万余,他家原来便因多子多孙而出名,如今富贵起来了,更是人人知晓。
松香去得,开始还不敢随意探问,生怕打草惊蛇。谁知阴差阳错,一到得地头,就撞见有人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一问,乃是当地大户的长孙结亲,娶的是颍州城里一个押司的女儿。
再一问,那大户人家姓陈,果然许多年前有一支人从京城里头回得来。
“淮县只有几条大街,其中半数铺面都是姓陈的,他家卖的布匹、茶叶,又在颍州城中经营酒楼,楼里有售京城张家园子中的仙醁酒,还有田亩无数,论得上是第一大户。”
松香一面说,一面把手里的一小瓶酒亮了出来,道:“我打了两角,回京的时候去那张家园子当中对过了,他家说这酒虽然掺了许多水,可确是真的,并无作假。”
又道:“我问那陈家原本怎么发的家,当地一个人都不晓得,全以为是他家当年有人在外地做买卖发了大财,又回淮县买地置产,一夜之间就起来了。”
因李父的爷爷把儿子们四处打发出去做学徒的做学徒,打短工的打短工,天南地北,四处都有,是以等到发达了,他家不说,谁也不知道其中内情,只以为是哪一个或者哪几个赚了大钱,带契一家子。
“再问哪一时,有人说早,有人说晚,没个确切的时间,可细究起来,都是京城回来那一支到家之后,才开始盖屋置产。”
季清菱侧头仔细听着,让秋露给松香看座,又上了茶,叫他慢慢说,不要急。
“如今一族里头人丁兴旺,光是本家,据说就有七八十号人,加上旁支,更是数百不止,说一声豪强够不上格,可叫一声地头蛇,半点也不夸张。”
松香喝一口茶,复又道:“也有一桩奇事,他家的枝脉一旦成了人,除却留在淮县、颍州做买卖的,全数都打发出去各州各处了,对外称是打理族中产业,问是什么产业,又有说做马匹生意的,又有说帮着做酒生意的,还有说买卖茶叶的。”
“再一细究,刚开始众人是去得北边,都做布匹买卖,做了几年,后来又改去的延州,不少人都还走过商线,从西域带得许多稀罕物什回来,再往后因延州生乱,便停了那一处的生意,只外出收卖茶叶,又兼收卖酒水——虽这般说,若是自己在当中做头,应是什么酒水都要收一点子,那颍州城的酒楼里边,不会只有杂酒同仙醁酒罢?如此看来,也是只在帮旁人打下手而已。”
季清菱耳中听松香说话,心中也在细细琢磨。
可能因为离得远,也可能因为人多嘴杂,还可能因为肆无忌惮,陈家在颍州并没有隐姓埋名——对他们来说,也不需要隐姓埋名——寻常人好容易有了钱,自是要随心所欲过日子,难道还苦哈哈地压着自己?
如今看来,那陈家的发家史,其实就是李父的发家史,并李程韦的发家史。
她想一想,问道:“陈家什么时候做布匹买卖,又是什么时候做的马匹买卖,茶叶、酒水买卖?”
这种事情,除了陈家人自己,旁的人哪里会去记。
松香道:“没有确切的时候,可算一算,同李家做这些买卖的时候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