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京城,陈淼家。
陈淼正在院子里打拳,老猫魁斗趴在房坡上伸懒腰,时不时斜眼瞥一下,又懒洋洋的闭上眼睛。陈局打的是军体拳,动作标准利落,看上去她的筋肉依然有着年轻人的活力,但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其实真的开始老了。从前的她打起拳来是轻盈敏捷气不长出,而现在不但动作刚硬了许多,连气息也沉重了。
她打完了拳,取了条毛巾擦擦汗,然后从冰箱里将昨夜冷藏好的白条鸡取出来一刀两断,直接丢到房上。嘴里抱怨道:“小畜生,好不容易闲暇两天也不让我消停,还要伺候你这小东西,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不自己去捉老鼠吃?天天赖在我家里算怎么回事?”
老猫叼着鸡肉,三口两口就吃了个皮毛不存。嗖的一下跳到侧房上,对着远处巷子口方向发出喵呜一声,然后神态傲娇的一跃而下,理所当然的跳到了正准备出门买菜的陈淼怀中。
老猫分量不轻,陈淼嘴里抱怨着:“懒猫,喂不饱还闲不住。”眼神里却有着身为长辈似的宠溺。
街口,一个银发老者正蹲在小广场上耍猴戏。原则上京城是不允许这种人活动的,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是领工资干活儿的城市综合执法人员。
那猴子约莫二三十斤的体态,通身火红,唯独头顶是一撮白毛,好像戴了一顶帽子。长的金睛火眼,圆耳尖嘴,一口尖牙利齿像两排钉子密布在嘴里。穿了一身花里胡哨的铠甲,手里擎着一对儿铁锤,个头着实不小,若是空心的还好说,如果是实心的,重量绝不会比这猴子自身重量稍逊。
老者开一辆破旧敞篷车来的,车子停在路边的车位里,他自己划定了一个范围,居中竖起一根筷子粗的棍子,却拴了一条成人手臂粗的铁链子,尽头处是一条通体白毛身量巨大的雪獒。头大似斗,虎形犬身,如狼又似虎,吊眼梢,嘴唇肥厚,四腿如柱,菊花尾旗杆子似的高高竖起,肩高竟接近一米。
这大狗站在那里,神态慵懒傲慢,好像连动一下眼皮都嫌累。
老者满头银发,面容清矍,睁着一双灰白色的眸子,茫然对着四方。却原来是个瞎子。
他手提镗锣,一边敲打一边念念有词:天生万物,不养无用无德者,人间百态,手艺人离不开有德君子,老朽新野集奉人,姓郭名礼字纯孝,生平无才又无用,不得人望,只好与犬猴为友,瞽目之人百业难成,三百六十行捡了最贱的花子乞儿,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初到贵宝地,花光了盘缠,有道是人犟强不过肚皮去,所以只好摆布个小场子,让我的小朋友给大家表演点小把戏,图诸位君子一乐,赏赐老朽爷们三个一顿饱饭足矣。
镗锣一响,那猴子便耍起双锤来,练的是太极炮锤,只见这小东西站在场子里,先是向周围人抱拳行礼,挤眉弄眼一番后,忽然举起双锤,举重若轻,揉身往复,快如闪电一般练了起来。
镗锣节奏越来越快,这猴子耍的兴起,不时的还将锤子脱手投掷向空中又用手接住,场面着实惊险又精彩。众人喝彩声此起彼伏,待猴子将一套锤法打完,老者才将镗锣一翻,开始向四周乞讨要钱。
人群无动于衷,只有寥寥数人往镗锣里放了些零钱。老者对此似早已见惯不怪,叹道:“京城风物果然不俗,想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地的人眼界太高,瞧不上小老儿这点把戏,也罢,就给各位老少爷们儿演一个绝的!”
他收了镗锣,却从破烂敞篷车里取出条钢鞭来,那家伙有鸭蛋粗细,一共九节,一节三寸,拢共是九寸九的长度。浑铁精钢打造,重量不在五十斤之下。老者拿在手里却好像提了一根灯草,在手中挽了几个花活,忽然猛地向空中一丢,那猴子丢了双锤,纵身一跃在空中将钢鞭接住,双手抱住,转回身就奔着大狗砸了过去。
那白獒见势不妙,赶忙发足逃奔。猴子举着钢鞭追打,只一下就打碎了老者先前摆在地上的一块砖头。
老者扬声道:“这叫撂地听响,咱玩儿的是真东西!”
白獒绕着筷子粗细的木棍,疾行奔走,猴子在后面紧追不舍。有几次猴子举钢鞭砸落,都是堪堪砸中白獒,却将地上的砖头砸的粉碎,场面十分滑稽震撼。
老者道:“各位明公,坏事了,我这齐天大圣遇到了虎头怪,想起了前尘往事,一下子刹不住手了,这白獒是老儿我行路的眼睛,若是被这小畜生一鞭打杀了,老儿我就成了真瞎子,各位好心人,快帮我劝劝这畜生吧,随便赏几个糖果钱,这小畜生便能住手,您哪位要是不信,就丢几个下来。”
这一下果然有效果,许多好奇的闲人忍不住掏出钱来丢进场地里。那猴子也真给面子,见了钱,立即丢了钢鞭,跑过去将地上的钱拾起交给老者。
陈淼抱着老猫魁斗经过小广场,看见人群聚拢,耳听锣声动听,陈局闲来无事不自觉便也想过去瞧一瞧热闹。这时候怀中老猫忽然一跃而下,咬住陈局的裤腿往家中方向拖拽。
那老者从小猴子手里接过钱来,似乎更兴奋了,举着钱叫道:“新野艺人郭纯孝谢京城爷们儿赏啊!”
陈淼不理会老猫的意图,执意站在人群当中瞧热闹。见此情景,轻轻笑道:“这老先生瞽目翻睛的本事是得了真传的,真瞎子哪里能开车。”
那老者耳朵极灵,一下子听到了这句话,立即转头面向陈淼,道:“不愧是天子脚下的人文圣地,高人就是多呀,老朽这点把戏瞒不过真人去。”说着,冲陈淼所在方向一抱拳,道:“乘着兴趣,接下来再给各位演一个白狮救主的节目,请这位高人朋友再品鉴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