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个孩子来说,生活条件再好也比不上父母多点关爱,他从小跟他爸过得是颠沛流离的生活,看着那些莺莺燕燕绕在他爸身边,他烦透了。但心里再烦,他也不去说什么,后来索性住校,眼不见为净。
何滨心思平坦,性格乐天,其实,他是让自己去平坦、去乐天。看不惯什么他就不看,不喜欢什么他就不接触,所以他从没有回头的习惯。
孙心妍是他人生里的第一个梦想,也是她,毁掉了他最大的梦。
过去几年,他很少让自己去想她。想到她那时候的决绝,就觉得是在被人拿刀子捅心脏,这心脏还是他自己双手端上去的。
“何滨,一三年年底的时候,她找过我一次。”陈彦其看向对面人,“在微信上。”
何滨愣了下,看着他,“她找你干什么?”
陈彦其吸了口烟,吐出两个字,“借钱。”
孙心妍找他借钱的时候,陈彦其很诧异,当遇到网络骗子,当即给她挂了个电话,结果她是真要跟他借钱。
认识这么多年,即便算不上有多深交,他还是知道点她性格的,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孙心妍说她爸生病了,家里现钱不够,想请他帮个忙。
看这数额也不多,陈彦其只当救个急,没有问到底,答应了。
挂电话前孙心妍沉默了下,问他可不可以不要去跟何滨说。
那时候他们分手一年不到。陈彦其笑着说,你这要求是为难我啊。
孙心妍的声音在电话里很轻缓说,那时候我们说好了的,以后大家互不打扰。
陈彦其尊重了她的意愿。
半年后孙心妍就把钱还了,陈彦其那时候才知道,她爸癌症走了。
这个事太大,陈彦其觉得不能不跟何滨说,然而在美国他发现何滨过得挺滋润,女朋友各方面条件也不错,试探了一下,他没有再找她的意思。
这是他们的私事,陈彦其不想过多插手,把这事在心里闷掉了。
陈彦其在说,对面的人一直在冷着脸抽烟,很沉默。
过了会儿,何滨淡淡问,“她跟你借了多少?”
“五万。”
“治癌症,这么点就够了?”
陈彦其没说话。
他借她的时候看她反应挺正常的,只当是救急,哪知道是到了这一步。回头再想,那时候她能借到他这,显然是能借的都借过了。
可就算是到了这种地步,她也没有找何滨。真是硬骨头的,她记不得他的好,只记得他的仇,记他最后说的那句“发生什么都别找他”。
夹着烟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何滨:“她后来哪来的钱还债?”
“他爸在的时候不肯卖房子,人走之后应该是把房子卖了。”
其实具体的陈彦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现在回来没有住的地方。
房子卖了?
何滨抬眼,点点头,点着点着却笑了下,“房子卖了,这次回来她住的哪?”
“锦江酒店。”
“锦江酒店……”
看着对面的人,何滨轻声跟着重复一遍,脸上的笑意还在,双眼却开始一点点泛红,声音压抑地问,“陈彦其,我们认识几年?这叫兄弟啊?她是我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你不清楚?”
额上青筋暴起,何滨忽然吼起来:“你他妈知不知道我晚上把她送哪了?!”
陈彦其毫不示弱,一根手指指着他,目光硬直,“何滨,在美国的时候我就问过你,要不要去找,是你自己不要找。你们俩怎么样我管不着,我怎么样做,你也管不着!你想管,先管好你自己,别他妈以为你现在算个什么东西!”
酒吧的台上有人唱着抒情的外国歌曲,寂寞的都市人在午夜这一刻寻找短暂的欢愉、灵魂的放空,伴随着角落里“哐啷”一阵巨响,台子翻了,两个男人在洒了一地酒水、玻璃残渣的地上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