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动她肩上的黑色狐裘,让人无法不产生“飘飘欲仙”的错觉。
急急忙忙奔跑过来的耶兰看呆了,站在亭外的草地上半仰着脸,不住地啧啧赞叹着:“太美了……太美了……太美了……”
关宝铃的美是所有人都认同的,据香港影视周刊最新的影迷民意调查,全球六万五千名被访问者,投“非常喜欢”票选的竟然有五万四千八百名之多。她在影视圈里的美誉度,已经直逼美国昔日的著名美女玛丽莲梦露。
我推了耶兰一把,因为王江南向这边频繁注视的目光已经带着想要杀人的疯狂。
耶兰如梦方醒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拖着我的衣袖:“风先生,我向您说实话,全部实话,甚至我只要全部黄金的一小部分,怎么样?我们会合作得很愉快,您会成为世界上唯一一个黄金储量超过美国中央银行的超级富翁……”
他已经被自己的“藏宝图”烧昏了头脑,绕来绕去都离不开这件事。
我狠狠地在有些发烫的脸上搓了两把,坚决地把飞翔于云端的思绪收回来,忽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耶兰,合作的事先稍微拖后,明天我想带你去枫割寺,看看那句咒语会不会起作用。如果真的能把藤迦救醒,我会全力支持你的‘藏宝图’计划!”
不管咒语是否有效,车到山前了,当然要去试一试。
我们在草地上低语的时候,王江南已经大步走向水亭,彬彬有礼地向关宝铃笑着:“关小姐,外面风大,要不要回房间去休息?”他的铁手已经又一次被白手套遮盖住,并且及时伸出去,扶住了关宝铃的胳膊。
王江南是个可怜的男人,一旦陷进了这个美丽的漩涡,要想自拔已经是遥遥无期了。
这一刹那,我为他感到悲哀,犹如看着一个固执地扑向灯火焰心的飞蛾,只等最后“滋啦”一声化为灰烬。同时,我在为神枪会的人马担心,古兵法上说“一将无谋、累死千军”,在这种为情所困的人物领导下,再跟山口组这样的黑道超级大鳄对决,大家的死期不远了。
神枪会需要的不是柔情款款的多情公子,而是彪悍绝伦的黑道王者,不知道孙龙清楚不清楚目前王江南的情况。
耶兰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王江南扶着关宝铃离开水亭,缓步回到她的房间门口,突然忿忿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等我找到宝藏,哼哼,买十个八个中国美女藏在家里,就像你们中国人常说的,造一间黄金的屋子把美女藏在里面……
我厌恶地瞪着他,直到他讪笑着闭嘴。
暂且不管耶兰的藏宝图计划,先带他去枫割寺一趟,看能否出现奇迹——耶兰不明白我的心思,只要我答应跟他合作寻找宝藏已经乐不可支了,带着我向他昨晚休息的房间门口走过去。
“风先生请留步——”有个温和谦逊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从大厅门口传来的。
我的记忆力永远不会出错,那是昨晚舵蓝社里出现过的“钢钉”霍克的声音。那个高大的年轻人身上的皮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幽深漆黑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脖子上依旧戴着那条灰色的狭长围巾,一路大步向我走过来,带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风先生,昨晚没来得及详谈,其实我对你在埃及沙漠里的光辉事迹已经久仰了。”他微笑着向我伸出右手,拇指上戴着的白金指环正放射着耀眼的光芒。
既然对方如此谦和,我也只能停下脚步与他握手。
霍克的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岁上下,双眉漆黑浓密,低垂地压在眉骨上。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黝黑健康的“阳光色”,那是今年美国大城市里最流行的肤色,看得出他是个前卫时尚的年轻人。他的手修长有力,皮肤光滑得像一条鲜活的鱼。
“‘钢钉’霍克的大名,我也是久仰了!”我笑着。
他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两排牙齿,这副形相,不像是驰名美国黑道的华裔黑帮老大,反倒像是刚刚跻身于影视圈的华人男星。
“北海道这边的事有些棘手,孙先生要我飞过来助十三哥一臂之力。要早知道风先生在这里,何须我大老远地跑过来画蛇添足?哦对了,我与苏伦小姐算是同门,家师何鸿信与冠南五郎大师年轻时曾共同拜在日本柔道至尊浅见门下……”埃及沙漠的经历已经成了过去,我希望能保持低调,毕竟在那边时所有的事情都是铁娜领导的埃及军方在主持,我跟苏伦只是适逢其会而已。但从霍克的口气中,似乎已经对我有了忌惮之意,真不知该庆幸还是不幸。
“钢钉”霍克十九岁出道,成名于洛杉矶华人社团的几次大规模械斗中,短短两年便引起了黑道各方势力的关注,当然,最关注他的还是美国中央警察总署,早就把他定名为一级恐怖人物。
我很早就听说过他,出手时很少留活口,并且年纪轻轻便已经跃升为神枪会在美国分会的顶梁柱之一,很受孙龙青睐。
“风先生,以后请多多指教,这是我的心愿,更是孙先生的意思。有封信,是他让我一定当面转交的,并且他很快也会飞抵北海道,跟风先生面谈。”
他从皮衣的内袋里取出一只牛皮纸信封,客气地双手递给我。
霍克这样的人是根本得罪不起的,表面上的客气,并不代表大家可以彼此信任。我接过信封,也同样客气地道了谢,追上耶兰的脚步。
其实关于昨晚舵蓝社的战斗结果,我希望能有所了解,霍克、王江南都完好无损,那么是不是桥津派的人都被一网打尽了?包括那身佩“将星刀”的秃顶老头子桥津丸?
稍稍犹豫后,我并没向霍克直接提问,有些事,如果别人需要让我知道,自然会单独下通知,不必我上赶着去追问。萧可冷没说、王江南不说、霍克丝毫不提,我又何必主动打探?于我有什么好处?
本来是遵照苏伦的意思来接手寻福园的各项事务,到了现在,自己隐然成了局外人,一切变成神枪会的私有地盘了,真是令人郁闷。
耶兰居住的是主楼左翼的第一个房间,屋子里干净整洁,已经布置成标准的五星级宾馆客房的样子,特别是那张宽大素雅的席梦思床,足以让疲倦的旅人放心地高枕无忧。
我拍打着手里的信封,并不急于打开。孙龙喜欢写信,并且是写措辞严谨之极的信,并且一直说,只有写信这种形式才是对朋友最有诚意的尊重。“里面会写些什么呢?又是关于‘日神之怒’?”
一想到孙龙的庞大野心,我只能哑然失笑:“他要做的事,只怕美国总统都未必能想得到、做得到,何止是异想天开而已?”
我不愿意再跟耶兰多说废话,看看表,正色告诉他:“耶兰,我只给你十分钟时间,希望你能言简意赅地告诉我事实真相。千万别用物理学上的空泛术语来敷衍我,知道吗?”
直到这时候,我被关宝铃迷惑得心旌摇荡的思想才慢慢稳定下来,眼前不再一直晃动着她扑扇的长睫毛。
耶兰没有落座,低着头在屋里来回踱了十几次,咬着牙根,迸出一句:“龙……是我的亲生父亲……”
我愕然:“什么?你说什么?”
“龙是我的……父亲,亲生父亲!”耶兰仰面吐了一大口浊气,仿佛说出这句话,肩上就放下了一个千斤重的担子。他的脸渐渐变成铁青色,神情也一片黯然。
我想起龙的邋遢模样,没有人爱搭理他,只有耶兰,自始至终是营地里唯一一个不嫌弃他的人。
“龙所信奉的教派,自称是天神的子民,是不可以跟外族人通婚的。但到了他这一代的时候,同族的人都在天灾人祸、战争饥荒中死亡殆尽,只剩下他自己。为了把族里的光辉教义传接下去,他便偷偷地与外族女人生下了我——我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记事开始,生活中就只有他,并且他始终不允许我称呼他‘父亲’,一直到他死为止。”
耶兰的叙述并不是太简洁,但带着哭音的朴实无华的话,还是深深打动了我。实在没想到在龙令人生厌的外表下,还埋藏着这样一个复杂的故事。
“那么,耶兰,你为什么没有用‘还魂沙’救他?当时,你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救他的……”
如果不是老虎节外生枝,恐怕变成植物人的龙到现在也会一直活着,就像眼下躺在枫割寺里的藤迦一样。
我的话,一下子戳到了耶兰的痛处,他用拳头狠狠敲打着自己的头顶,显出痛不欲生的样子:“我当时以为……营地里很乱,又很危险,希望他可以在昏睡中熬到发掘工作的最后,到那时再把他救醒,大家可以平安离开营地。没想到,他竟然会神秘地失踪了……”
龙没有失踪,而是被老虎改装成了“老虎的尸体”,一个本来有机会苏醒的生命,阴差阳错当真送了命。
“从记事起,龙每天晚上都会告诉我族里的秘密,并且要我立下毒誓,把这秘密代代传递下去,直到天神重新降临。这个秘密,就是关于胡夫金字塔下面的‘黄金之海’——我们有进入‘黄金之海’的秘道地图,还有开启十三道石门的密咒。我活着,就要活得开开心心,不可能像族里的所有先辈们一样,守着宝库活活饿死、穷死。风先生,反正族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而黄金的主人、那些传说中的天神又没有回来,所以,我绝对拥有黄金的支配权是不是?”
一提到黄金,耶兰的眼睛就开始灼灼发光,仿佛他说的“黄金之海”就在眼前。
这些纷乱之极的信息经他的口说出来,更是显得毫无头绪。“黄金之海”的故事已经在沙漠里流传了几百年,版本也更换了近百个,但没有人知道如何才能进入那个神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