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对书铺略有涉及,但我也算有些经验了,所以——若你开书铺,缺不缺一位掌柜?”
沈问秋笑吟吟地指着自己问:“缺的话——你看我怎么样?”
若是在喝茶,宜生说不定这会让已经被茶水呛住了。
即便没喝茶,沈问秋这话也把她惊地不知作何反应。
“这、这……”她哭笑不得,“这也太大材小用了!”
沈问秋是单枪匹马创下一个商业帝国的人,如今却要给她一个还没开的小铺子做掌柜?
宜生摇摇头,再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而,沈问秋的话再次让她清楚地意识到,她没听错,沈问秋是真的要给她那还没开的小铺子做掌柜。他已经在煞有介事地分析书铺的前景和趋势了。
“你的想法总体是没错的,话本子虽然在文人眼中不入流,但需求量却很大,平民百姓和小户人家都喜欢看,因此只要经营得当,还是很有利可图的。但只是找人写话本还是不够,那样别的书铺也都能做,而且能把话本写得好的书生也不是那么好找,所以,要做就做大些!”
“我们自己刊印,在所有话本末页印上征稿信息,公开向所有人征求好看的故事,中者即可得一笔润笔费,润笔费多寡视故事质量而定,但不可太低,起码要能打动普通书生。如此一来,必然有许多不得志的书生会动笔一试。”
“待到选出优秀的话本,便是付梓刊印,既然要印,量就不妨大些,就像当时在京城那样,翰墨斋的话本子销往京城其他书铺乃至外地的书铺,如此薄利多销,利润才能累积到客观的量。”
“再下一步,就是打响名头。无论是在哪里售卖的话本,只要是出自我们书铺的,就要打上专属的标记,就像当初你在翰墨斋做的一样。但只是标记还不够,还要有拥趸,拥趸从何而来?从话本作者而来。所以我们还要有意捧出一些出色的话本作者,培养他们的拥趸,同时也是培养我们书铺的拥趸……”
“只是卖书还是单一了些,若是有需要,还可以找些戏班子合作,话本故事曲折离奇,最适合改成戏,普通百姓大多不识字,也买不起书,但戏却是人人爱看,也容易看到,所以若将话本故事排成戏,影响力必然更大,而影响力,一定程度上就等于钱。”
……
沈问秋一条条地说着,宜生却已经听得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开一家小书铺,这分明是一个古代版书籍出版发行帝国的雏形!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我光想着周六了可以正大光明码字了……却没想到,周六待在家也能有工作从天而降/(ㄒoㄒ)/~~下午才有空码字,一打开电脑,又故障!wps都打不开,码字软件全乱码!最后,这章是在晋江后台码的[滑稽]
所以三更要晚些了……委屈地抱住我的小肚子求营养液[乖巧]
☆、第117章 8.05
宜生很心动。
沈问秋是从商人角度出发,所思所想都是为了创造更多利润, 但宜生所看重的, 却是其他的东西。
按照沈问秋的描述,他要做的就不再是她原本设想的一个小书铺, 而是一个能够辐射整个国家,影响整个国家的系统,用未来的话说, 它兼具出版、发行和传播的功能。而且不仅局限于识字的人群,如果真的能够做成, 那么受它影响最深的, 反而是底层千千万万的平民百姓,因为话本、戏曲的乃至说书的主要受众是普通百姓。
这代表的意义是什么, 宜生很清楚。
孔子为宣扬自己的学说周游六国, 历朝帝王的传奇故事往往变成民间流传的戏文桥段,思想只有传播开来才具有统治力, 而沈问秋描述中的那个系统, 就是一个强有力的思想传播工具。
有了这个工具, 许多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
这意味着,那些她想要传播的思想,完全不必等到红巾军推翻王朝, 罗钰坐稳政权,而是从现在开始,随着这个庞大的出版系统的成长而铺展开来,而她相信, 以沈问秋的人脉、能力和积累,是有可能让这个系统顺利铺开的。
相比起红巾军成功,罗钰登基,这是一条更快捷也更具有可行性的路,当然,若她想传播那些挑战如今道德伦理的观点,最后还是要有政权的支持。
所以,开书铺和造反缺一不可!
宜生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看着沈问秋,眼里有掩不住的激动,然而,忽然间,她又心头一冷,瞬间冷静下来。
是的,沈问秋的设想很好,但是,如今她是站在红巾军这边的,他这样帮她,难道是准备也站在红巾军这边了么?
她虽然相信他不会害她和红巾军,却也不觉得他会与红巾军“同流合污”,毕竟他在京城还有亲人,自己又已经坐拥大笔财富,完全没必要冒着送命的危险跟一群“反贼”合作。
而且,宜生想起了那本《女诫》……
若是她写个“不守妇道”的话本故事,然后让他拿去刊发传播,那他岂不是要送她一屋子《女诫》?
她想要的是传播思想的工具,但若这个工具的持有者与她三观不合,那么分道扬镳乃至翻脸都是迟早的事。
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做。
沈问秋就见她神色先是激动,明显对他所说的很感兴趣的样子,然而忽然脸色又冷下来,眼里的亮光也倏然消失。
脸色变化之快,简直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然后,他就听宜生笑着道:“不用劳烦三爷了,不过是个小铺子。”
虽然脸上笑着,但语气和话里的意思,却再客气疏离不过,完全看不出她方才还还很动心的模样。
短短时间内被拒绝两次。
沈问秋摸着胸口,默默咽下一口老血。
正想再开口,红绡清脆的声音响起,“开饭了!”
***
蹭了顿饭,又东拉西扯闲聊许久,实在找不着借口再留下了,沈问秋一行才告辞。
送走那几人,宜生不由松了一口气。
太反常了。
这次重逢,虽说关系不同了,她不再是伯府少夫人,与沈问秋也不再是叔叔和侄媳妇的关系,但沈问秋的变化也太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