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他说了什么难解的话,常念抽了抽嘴角,略有狼狈地爬离他的怀抱,快速站起来有些晕眩,眼前光线忽明忽暗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耳边只有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遮掩了她本来就不大的声线,语速快得听不清,只一口胡言乱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是不结婚了吗?分手了还跑上来干嘛?小悦说得对,你就会欺负我,我...我要找小悦来,嗯...」
徐宇立见她摇摇欲坠,赶忙追上去要扶她一把,却被啪地一声狠狠挥开了手,她慌乱向后退了几步,重重撞到桌角,呜的一下痛得弯下腰来,眼泪夺眶而出,滚滚直落。
她缩成一团,像一只愤怒又无助的刺猬,颤抖着一身尖刺,他跟着蹲下来不敢伸手触碰,直到她大概哭累了,脚软地一下坐落地上,头往后仰磕到后脑,已慢慢收起的泪水又委屈巴巴掉下来。他揉揉她撞痛的地方:「没事,不哭。」
常念天生就上扬的嘴角塌下,焦躁的眼底爆着血丝,布满大半眼白,和温柔可亲的常老师完全沾不上边,在他靠近的一瞬生气地蹬了几下地面:「你不能这样,这里是我的…」
她重覆又重覆,不知在否定什么:「我们不是这样的,我不要这样。」
平时总是作安抚角色的她在发着自己都不了解的脾气,他只能尝试从语无论次中寻找意思:「不要什么?不要我喜欢你?」
这次她拼命地点头,反应比她当初听说自己会被害得一尸两命还要激动。
徐宇立突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趁她松懈时伸手至她后背轻轻扫拍,把她圈在自己和桌子之间:「为什么啊?」
为什么呢?
她哭得眼肿,睁眼都困难,深呼吸了几口,黑暗好像散开了些,她看到徐宇立的脸,又看到背后色彩缤纷的墙壁,瞇瞇眼定神,刚才那种被冒犯的强烈不适镇定下来。
她在哭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吗?还是因为他大摇大摆要闯入这唯一属于她的空间?或是因为没有人在意她难不难过?抑或因为他说不结婚了?
她有无数个理由,那些眼泪已积存了很久,在心底里绑成一个个死结,却又不管是什么理由,哭出来舒服多了,她随意挑了个和眼前的人最相关的来说:「很容易就会分手的。」
在她的恋爱史中,那些对她没有爱情的人,才会看到她这般好那般好;但一旦喜欢上了她,就只会在意她有没有同样的回馈。
合作伙伴只会看条件,情人却要一颗真心。
真心太难了,符合对方所要求的真心更难。
她要的是稳定的、可掌控的东西,就像她的事业,又像这间办公室的天地,那绝对不是爱情。
「胆小鬼,什么都会变啊。」他延臂摸到湿纸巾抹了抹她的脸:「喜欢是会改变,就算这里也会变啊,业主哪天可能不续约怎么办?」
没想到这一句顺口的反驳竟像火引子一样点燃了她埋在深处的地雷,大声回嚷:「你乱讲,我做得这么好,不但赚钱,还扩张了,租金涨了这样多我都没说话,凭什么不续约?」
他都不知道常念还有大嚷这个技能,吓得呆住。说完她慌忙掩着嘴,为那失态感到羞愧,耳朵都胀红了。
她又有点想哭,但眼睛疼痛,上气不接下气的,却是连哭都没有力气。倾盘而出的情绪让她感觉很丢人,双脚交叉盘腿而坐,只管用纸巾擦脸。眼泪干燥后带走脸上本来的水份,再加上纸巾磨擦,一会就又红又痛的:「我想喝水。」
徐宇立应好,起来找到杯子,白色的瓷面还挂着咖啡渍,提起杯耳却沾上什么湿漉漉地吓了一跳,再放下右手已染满鲜蓝色。一直留意着的常念擤擤鼻,无辜地眨着眼作无用提醒:「早上他们玩手指画。」
他望住她幸灾乐祸的神情,一伸手就在她脸侧画了一道,皮肤上红红蓝蓝的像调色盘一样:「去洗手间洗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