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走廊上又有失措凌乱的脚步声来,一阵寒烈的冷风迎面扑来后,但见阿宽一身狰狞血腥的冲了进来,带着满身尚在流血的刀伤,扑通跪倒在她面前,闷着砂砾似的嘶哑声音叫上来:“嫂子,仁哥出事了……仁哥出事了……”
阿宽带着止不住的悲绝血泪横流,只要忆起那一幕惨景,他更觉得像是五脏六腑移了位痛的撕心裂肺。
依灵以为看错了,更以为听错了!
阿宽不是随重仁一起去了溯延谷了么?
他回来了,直说重仁出事了,便再也说不下去!
重仁会出什么事?
为什么她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她不敢问了,惊骇着推开了清波的扶持,提了裙边,顾不得再披上一件暖袄便冲出了门外,想去找重仁!
屋外,北风刺骨,刮面生痛。
才一个下午而矣,白茫茫的一片银妆硕果,已变了昨日的光景。
犹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她被宇文家扣为人质,漫天白雪里,重仁一身玄衣墨袍进得府来将她拢入怀,无视宇文家的重兵戒备,将她带出门去,于京都最高的佛塔上看尽京城繁华中一片难得的净美,今日这景致相似,可她依恋的人儿在何方。
前院大厅内,那一阵阵悲痛欲绝的哭声在是为谁,大门处,百姓为何聚拢不前长跪而泣……
落云十三骑呢,个个昂扬七尺儿郎,怎皆单膝跪地,忍痛忍泣?
阿行阿意阿影他们为什么呆立当场,那满身鲜红又是谁的热血?
于伯日理万机,为何今日也亲临了清秋园?为何也满面悲伤恨绝?
宇文棠华,宇文棠尧,宇文棠刖,宇文棠离,他们怎会聚集在此?
他们痴痴守着的是谁?
是谁静躺于他们面前,叫他们懵绝,失了方寸,没了方向?
为什么他们见到她狂奔而来,脸上的悲痛越发的深浓?
为什么他们一个一个撇开了眼去,不敢接视?
空气里有着浓浓的血腥气,血腥气里飘浮着淡淡的茶香,是龙井幽然清冽的独特味道,可这香气太淡了,淡到几乎被血的腥味给湮灭了……
她猛得刹住了脚步!
是的,是重仁回来了!
可,他既然回来了,怎躲着不回见她呢?
她连连向后退去,不敢也不愿去看这满地黑压压一片的前面是什么!
可是他们却为她让开了道,阿行阿意阿影皆散到了旁边,宇文家的儿郎也皆恭敬的退开,她避无可避的瞧见了她最不想看到的那个事实。
软榻上,重仁面无血色的静静仰卧着,淡静的脸上有刀划过的浅伤,从左到右,拉得老长老长,那锦墨缎做的衣袍上裂开了无数的口子,衣袍玄墨色,深沉的奇魅,每一道口子上都凝着血冰,或许是曾有人用温暖的身子捂过他的身子,有些血冰消融了,在往地上滴答滴答的落下去,很轻,很轻,听在耳里却重如鼓雷……
她僵着身子走近,一寸一寸的看,一分一分端详……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这不是重仁!
这怎么可能是重仁!
他答应过她的,他会平平安安的归来!
他答应过她的,他要携她之手逍遥世外,白首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