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荷自己在家里没多少事,他有空的时候,就会在下午去找她,把她约到画室里,他画画让月荷看小说,他画累了就跟月荷聊聊天,就像年轻人谈恋爱那样。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很快就宣告结束,他不得不去参加一个入职培训,而她,却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自己独自回了老家。
早知道他们的缘分那么浅,自己当初就该多给她画几幅画,多留下一点两人相处的记忆。
见师兄伤感,胡玄宁情知他的心事,就有意岔开话题道:“师哥,我真服了你,你这样的人,竟然跟沈佳莹凑合了一辈子,真是不可思议!”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李慕羽闭了闭眼睛,长出了一口气,方道:“月荷去了之后,我的心也死了,我当时万念俱灰,对感情已经没有了任何奢望,我跟谁在一起,都不过是凑合罢了,而沈佳莹毕竟是李思涵和李思伊的妈妈,我与其跟其他人凑合,不如跟孩子的亲妈在一起,这就是我们能凑合一辈子的原因!”
李慕庄跟晨星补充道:“晨星,自从你妈妈去世之后,慕羽不知道还有你,那段时间颓丧得很,家里都很担心他,你爷爷甚至几次去他工作的地方看他,就怕他出个什么事。
好在他生性顽强,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精神寄托,你还不知道吧,你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成了一个工作狂,他把自己的全副精力都扑到工作上,一旦有什么想法,就想尽一切办法去实现他,他在工作上干出来很多成绩,也渐渐从那件事的打击中恢复了过来。”
晨星听苏玥说起过李伯伯的故事,知道他是有名的实干家,在地方做出了很多实绩;只是她不知道,李伯伯是因为对感情绝望,才寄情于工作,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民生当中,为老百姓做了很多实事,在民间有很高的声望。
只是她这会儿突然想到,苏玥知道那么多李伯伯的事情,又亲眼目睹了李伯伯对自己的格外关照,他是不是也早知道,李伯伯是自己的父亲呢?
第七百三十一章 决定
跟苏玥在一起这么久,晨星早知道他精明厉害,李伯伯对自己超乎寻常的好,以他的聪敏,怎会没有怀疑过什么?
可是苏玥从来没有跟自己挑明过,记得自己初次去李奶奶的家里,李奶奶说要认她做孙女,苏玥当时就说,不如大家什么都放到心里,你们若是想她,逢年过节,我带她过来走走就是了!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迟钝,苏玥明显话里有话呢!他看出来了,但他不想让大家的关系走明路,他建议他们放在心里。
苏玥做事素来面面俱到,他这样说,肯定也认为,这是对大家都好的一种方式。
听胡玄宁、李慕羽、李慕庄说了这么多,晨星已经弄清楚了妈妈和李伯伯的那段往事,虽然有很多的遗憾和伤心,但也有不少让她欣慰的地方。
妈妈是个很替别人着想的女子,她默默地一个人回了老家,就是是真心想自己面对一切;而李伯伯也是个愿意负责任的男人,他为了娶妈妈也做了很多努力,自己的身世,没有她想的那么不堪。
她虽然一生下来就没有亲生父母的照拂,可是自己的姨父姨妈,对自己跟亲生父母一样,她很知足,也很感恩,在她心里,他们永远都是自己的父母,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至于李伯伯,她知道他是她的亲爹,她对他也有孺慕之情,可她也觉得苏玥的看法没错,大家不如什么都放在心里。
方才李慕庄跟她说起李慕羽时,一口一个“你爸”,李慕羽也一脸殷殷地看着晨星,晨星知道,李伯伯很想让自己叫他一声爸爸。
可她还是想告诉李伯伯,这声“爸爸”,她放在心里好了,她可以在心里把他当亲人,却不愿意明面上认了他,让人觉得她背靠大树,进而抹杀了她自己的努力,她也不想让李伯母为此丢了脸面、下不来台,再闹出什么事来。
晨星起身又给大家都添了茶水,很认真地对李慕羽说:“李伯伯,因为咱们的身份差异太大,过去我从来没敢想过,我会是您的女儿,现在我知道了,我为我有这么了不起的父亲而自豪。
只是,李伯伯,您的身份在那里,咱们如果挑明了的关系,一是有损你的名声,二也让李伯母难堪,更重要的是,我的外公、我的父母自幼便教育我,做人要踏实,一切都要靠自己,我一步步走到现在,每一步都是自己努力争取来的,我不肯让苏玥帮我找资源,更不想因为是您的女儿,让他人对我刮目相看。
所以,李伯伯,咱们还是按苏玥说的,一切都放在心里吧,咱们以后该怎么来往就怎么来往,只是没必要做给外人看,让外人都知道咱们的关系,好不好?”
晨星那句“李伯伯”一出口,李慕羽就知道了她的决定,她终究是不肯叫自己一声爸爸了。
可他也知道,这才是晨星,这才是月荷的女儿,不肯借光舞剑,连亲生父亲都不愿意攀附!
他也知道晨星的这个决定,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可这比责备他更令他难受,如果晨星自幼在自己的身边长大,怎么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从理智上来讲,他也知道,保持现状对大家都好,可是他对晨星、对这份亲情的渴望,早已超越了理智,他甚至想过,他愿意用今天的一切,去换一个跟年幼的晨星相依为命的机会。
他奋斗了大半生,做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如今回头看,令他始终难以释怀的,就是他跟月荷的这段情,他的事业再如何成功,都无法掩盖,他情感世界里的一片荒芜。
见师哥神色落寞,久久不语,胡玄宁知道他心里不是滋味,劝晨星道:“晨星,何必那么固执,这样吧,以后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你称呼师哥李伯伯,私下里,你就叫他爸爸好了!”
李慕庄知道弟弟心里的隐痛,也跟着劝道:“晨星,你不懂,你跟你妈妈在你爸心里有多重要,自从知道有你,我们都看出来了,你爸一下子就像年轻了十岁,你就听玄宁一句话,私下还是叫他一声爸爸吧。”
见李伯伯这样难过,晨星很是意外,只得跟他解释道:“李伯伯,就是一个称呼而已,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爸爸,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不让外人知道,不好吗?”
“好,”李慕羽知道自己再要求下去,就是为难了女儿,他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说:
“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你可以不叫我爸爸,但是你不要在心里把我当外人,你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一定要记着跟我联系,你要记得,爸爸只要有有一口气,都会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我非常渴望,成为你生命里的一个重要的人。”
“会的,李伯伯,”晨星很认真地承诺:“我会记着你的话,真有什么大事,我肯定会让你知道的。”
夜已经深了,晨星安排大家歇息,她一早收拾了楼上的房间,这会儿就请李伯伯住在自己的套间里,让胡玄宁住在她的房间隔壁的客房里,她本来安排李慕庄自己住在父母的这间套房里,她自己去住一楼那间小客房,李慕庄叫住了她,说:
“晨星,这个床这么大,你今晚就跟姑姑一起住,咱们俩再聊两句。”
晨星见她真心想跟自己一起睡,就同意了。
李慕羽进了楼上的套间,一眼就看出来这应该是女儿的闺房,而房间里的家具、摆设和屋里的设施,他能看出来,都是家里最好的,难怪晨星请他住这个房间。
陕省的经济发展状况,在全国范围里只能说是不上不下,这个地方,好多人还都有重男轻女的观念,可是晨星的养父母,对女儿却看得很重,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善良,另一方面,恐怕也是怜惜晨星的身世,所以对她格外好些。
晨星遇到这么好的养父母,绝不是幸运,而是晨星的外公刘老爷子家教好、挑女婿的眼光好,晨星的阿姨跟月荷一样,是个朴实厚道的女人,而她姨父江明顺,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
明天他要跟晨星一起去拜访刘老爷子,他知道,自己在老爷子的眼里,形象太差,且很难扭转他的这种印象,只希望老爷子能看在晨星的面子上,给自己几分薄面,别再不由分说地赶走他。
胡玄宁自己在老爷子那里吃了几次瘪,他也知道在月荷去后,师兄也偷偷过来祭拜过,有一次被刘家人碰上,差一点又挨了一顿打,觉得老爷子太不好说话,就跟师兄建议,他们还是自己偷偷去一趟好了。
李慕羽却不愿意这样,这件事是他平生恨事,他也一直想求得刘家人的原谅,只是根本找不到一个给老爷子解释的机会,如今老爷子已经快八十了,听说得过脑梗,行动已经不是很便利了,这次再不跟他解释清楚,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解释了。
如今得知他跟月荷有了晨星这个女儿,他更得放下自尊和面子,求得老爷子的谅解,让晨星的身份自此光明正大。
李慕庄跟晨星躺下后,跟晨星说起当年弟弟让自己到绥县的经过,叹道:“晨星,得知你妈妈要生,你爸不敢求我妈过来伺候她,就去找了我,我都安排好了,没想到出了意外,有人设计我崴了脚,等我过来的时候,收到的就是你们母女俩出事了的噩耗!
我赶紧去找你爸过来,可是一切都晚了,你爸当时就崩溃了,我们赶来的那天,正好赶上你妈妈出殡,我们在人群里,眼睁睁地看着你妈妈的棺材被抬出了门,你舅舅还认出了你爸,不由分说上来打他,我为了护住他,肩胛骨都被你舅舅打骨折了!”
李慕庄让晨星摸她左侧肩胛骨的部位,晨星摸到一个硬硬的突起,李慕庄告诉她:“当时医疗条件不好,医生给我固定的时候没有固定好,结果骨头长得时候有些错开,那个部位就一直是个突着,一直到现在,我的左肩都不敢太用力。”
晨星这才知道,二十多年前,本来自己就该跟李慕庄见面,没想到造化弄人,一直过了二十多年,自己跟李慕庄才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