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也不用做,他就等着,他相信,沈家肯定要主动找上他的。
果然,过了半个月,家里捎信过来,说沈佳莹的爷爷病重,请他回去见一面。
他正好要去京城报批几个项目,就回了京城。
办完了公事,那天晚上,他跟父亲一起去看望了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确实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他们父子去病房的时候,不仅他岳父在,他小舅子沈佳文也在。
沈老爷子一见他们父子过来,马上挣扎着坐了起来,寒暄了两句后,就冷冷地对沈佳文说:“把你做的事情,对你姐夫说清楚。”
沈佳文的脸上有着明晃晃的巴掌印,一看就是被人打过了,不过李慕羽一点也不同情他,沈佳文这个人,骄傲自大脾气暴躁,他们两人相互看不顺眼很久了。
沈佳文看了父亲和爷爷一眼,见父亲和爷爷都声色俱厉,只好对着李慕羽跪了下来:“对不起,姐夫,是我听说你想甩了我姐,就利用工作之便,找人盯紧了你,你的快件是我拦截的,我之后想去见那个女子一面,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就去了陕省。”
“因为老金是我爷爷的秘书,我去了陕省,就跟他打了个招呼,想着以后请他帮我安排一个当地合适的年轻人,我的想法,就是想法子劝着那个女子早点嫁出去。”
“那晚老金款待我,我不自觉地喝多了酒,而且不知道他酒里下了什么东西,我竟然把这件事给他漏了口风,然后第二天我去绥县,他硬要跟着去,说是帮我安排一下,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安排人撞死了那个女子。”
“现在他拿着这件事要挟我,要么我帮着他叛逃国外,要么我们沈家护他平安,我害怕了,回来告诉了父亲和爷爷,可是一切都晚了。”
李慕羽红着双眼,对他岳父和沈老爷子说:“爷爷、岳父大人,出了那样的事,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们怎么罚我都行,就是将我打残废,我也没怨言!”
“但是我们夫妻关系走到那样的地步,是我跟佳莹两人的过错,跟那个女子没有任何关系,更跟她肚子里的孩子无关,现在她们死得这样惨,我要是能饶了害死她们的人,我不配做人!”
沈老爷子亲自表态:“我们沈家也绝对不会包庇任何人,沈佳文该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也不会怜悯他,只是有些事情不易暴露出去,我们两家的脸面不能丢,我们不能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柄。”
“所以,我会让沈佳文隐瞒你跟那个女子的关系,我们会说沈佳文去绥县玩,在她那里吃饭拉了肚子,就想收拾她一顿,其他的一概不提,那个老金犯得是叛国的大罪,他想拉我们沈家下水,门儿都没有,我们也不怕他胡嚼舌根,而你跟沈佳莹,这两年内先不要谈离婚的事情。”
李慕羽半晌不语,他岳父叹了口气,说:“我知道这很难为你,可是我们两家不能这样丢人现眼,而且,不管怎么说,我们也都是为了你的前途,我跟爷爷一直都很看好你。”
他从兜里拿出那封信,将他交给了李慕羽,说:“你回去考虑一下,如果可行,明天一早我就让沈佳文去投案自首。”
他岳父竟然把这封信交给了他,李慕羽知道,沈家这是表示了自己的诚意,同时把主动权交到他手里,他不是不懂事的人,而且沈家这样做,确实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全他,他不能不识好歹,不过是让他忍着两年内不离婚,那就再忍两年吧。
第二百九十五章 悲剧喜剧
胡玄宁这才弄清楚,当年骄纵傲慢的沈佳文,突然消失了的原因,好多年后他才听人说,沈佳文因为寻畔滋事被判处了十年有期徒刑,并且老老实实在监狱里待了十年。
对他那样的公子哥来说,这样的惩罚,确实比死了还难受。
李慕羽却道:“他还是沾了出身的光了,如果换了其他人,肯定无法洗脱故意杀人同谋的嫌疑,至少也是无期徒刑。”
“那个金副秘书长呢?”
“此人罪大恶极,当年就已经被枪毙了,他在十年前就已经是美国的间谍,这些年来,不仅出卖了我们很多的军事秘密,还悄悄地做了很多败坏领导声誉的事情。”
“此次他设计撞死了月荷,固然是想要挟沈佳文,更主要的目的,是想把李沈两家一起拉下水,这些事本就是他的日常任务,可恨沈佳文那个蠢猪,他去找谁不好,偏偏找上了他。”
胡玄宁无限唏嘘,月荷的悲剧,一开始本是喜剧,她遇到了李慕羽,在一个很特殊的情境下,两个人的命运有了交集,而李慕羽并不是一个负心汉,他恰恰是一个很有能力而且愿意负责任的男人。
可是彼此身份地位的悬殊,让这段关系充满了变数,李慕羽抗争过,却终究没有争过命运。
他不由得想,如果李慕羽真是一个王八蛋,提上裤子就不认账,对月荷来说,会不会是一件更好的事情?她肯定还会经历很多坎坷,但是至少可以保住一条命。
也许,我们只有拉开了时间的焦距之后,才能看清所谓的悲剧喜剧,才能真正懂得,很多当下的悲剧,恰恰是命运的馈赠,是真正的人间喜剧。
胡玄宁想起了那个周天威,问李慕羽:“那个小混混被判了无期徒刑,竟然七年就放出来了,我让余成查这个人现在在哪里,余成前两天回话,说这个混混出来两年之后就死了,这是真的吗?我总觉得另有隐情的。”
“当然是在真的。”李慕羽冷笑着说:“他被判了无期之后,汪县长一直想灭了他的口,因为当时就是汪县长将周天威引荐给金副秘书长的,老金被枪毙之后,汪县长经常为此失眠。”
“但是在监狱里他不好下手,所以就想法子将周天威弄了出来,两年后他找了个机会害死了周天威,谁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位汪县长也因为这件事被公安机关怀疑,进而彻查,最后被判了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这些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是胡玄宁的心里,仍然很难受,他问李慕羽:“我打你这一顿,你服不服?刘月柱该不该揍你?你说?”
“服服服,该该该,我等着你揍我很久了,这件事当中,我犯的错很大,可是我依然好好地活着,每当想起这些,我都夜不能寐,只能寄情于工作,寄情于多做一点事情。”
胡玄宁当然听说过,李慕羽是一个地道的工作狂,他在地方做行政一把手的时候,属下最大的抱怨就是,李慕羽的精力太旺盛了,你做他的下属,不仅白天要随时待命,有时候就是半夜,他一个电话,你也得马上到他的办公室。
他的秘书都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因为年纪稍大一点,都跟不上他的节奏,李慕羽就是秘书嘴里的,每天顶多休息五个小时的超人。
李慕羽又是那种有方法有能力的人,他能走到今天,确实是实干上来的,外人看着他功成名就,以为他的生活肯定是鲜花着锦;只有胡玄宁知道,师兄这些年从来都没有快乐过,每次两人一起喝酒,喝到最后师兄都会哭,有时还哭得肝肠寸断,过去他不懂,师兄怎么有这么多的伤心事,现在他终于有点明白了。
想起自己刚才下手有点狠,胡玄宁有些内疚,他想了想,说:“师兄,我给你画一幅当年咱们三个一起在画室吃饭的画,算是我给你赔罪,这个画面在我心里盘旋很久了,我觉得画出来一定神韵十足。”
李慕羽点点头,说:“你画吧,你先把我扶到里屋躺一会儿,我的腰有些疼。”
胡玄宁将他扶进去躺下,问道:“怎样?忍得了吗?要不要将你的保健医生叫过来?”
李慕羽白了他一眼:“我真叫了保健医生,该怎样跟人家解释这背上的青紫?要让人知道你这样打我,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对我没信心,所以才会下手这样狠,这些年的兄弟真是白做了!?”
胡玄宁有些讪讪地:“我知道了一些事情,心里太难受了,而且这些年你都瞒着我,让我一直以为是我让她帮我偷钥匙,然后她又舍命地护着我,既惹怒了我爸,又引起了我妈的猜忌,这才不得不离开我们家,导致她最后身遭不测,我内疚了这么多年,最后发现都是自己的瞎想,换了你,你生气吗?”
李慕羽闭上了眼睛,挥挥手让他出去了,他们三个人的恩恩怨怨里,最无辜的人,确实是胡玄宁。
李慕羽休息了几个小时,自觉好多了,见外面还亮着灯光,就出去看一看。
胡玄宁画了一幅长画卷,逼真而生动地重现了他们三人在旧画室里围着画桌吃饭的情景,不得不说,论工笔人物,胡玄宁确实是国内的第一人,但是李慕羽并不觉得,胡玄宁画出了月荷的神韵。
待胡玄宁画完最后一笔,李慕羽走过去,也铺了一张画纸,开始画一幅油彩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