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使何在?”钟滇问道,这次张鸣没来,只是两个弟子露面,他非常好奇张鸣去哪儿了。
“震使去唐述山收服那些羽人来助阵。”禇燕平静的说道:“我们已经接到法旨,马上就要赶去和他会合。”
钟滇落出失望之色,却没敢说什么。禇燕和蓝兰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拔地而起,在陡峭的山坡上纵跃如飞,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钟滇看得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遗憾的叹了口气,转身对手下的将领吼道:“去金城,找刘修算帐。”
山坡之上,禇燕和蓝兰并肩而立,看着缓缓东去的羌人,嘴角露出轻蔑的笑。
“飞燕,他能打败刘修吗?”
禇燕摇了摇头:“不可能。”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过,缠住刘修三五年,让他脱不了身,应该不成问题。”
“就是为了缠住刘修?”蓝兰有些惊讶,他们师徒数人来到西凉,奔波于各郡和羌人部落,用尽了手段,掀起这场声势大的反叛,就是为了缠住刘修三五年?
“你不知道吗?”禇燕转过身,抱着胸,倚在一块大青石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蓝兰:“现在大贤良师不担心任何人,唯独担心你的那位卫将军。”
蓝兰想起刚才自己的失口,脸红了一下,又反驳道:“飞燕,你误会了,我和卫将军之间清清白白,什么关系也没有。”
禇燕看着她,只是笑,不说话。
“我……我只是觉得,他与从不同。”蓝兰轻声叹息,在对面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抱着剑,微微的眯起眼睛,茫然的看着远处的群山。“我奉师傅之命,侍奉了他大半年,他虽然经常开一些玩笑,可是从来没把我当成一个侍婢看待。”
“我知道,他阿母可是连聘礼都下了,一匹襄邑锦呢。”禇燕掩着嘴唇,轻声笑了起来,脸上飞起一抹红霞。蓝兰睕了她一眼,想起当初刘修阿母对她的热情,也不禁笑了。两人说笑了一阵,禇燕收起了笑容:“大贤良师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刘修,上次汝南本来一切顺利,可是因为圣姑的事情,刘修一怒之下踏平了洛阳治,把大贤良师逼到了绝路上,为了向那个天子表忠心,只得提前发动对袁家的攻击,以至于功败垂成。”
“所以这次无论如何要把刘修拖在凉州?”
“对。”禇燕抬起头,直视着蓝兰:“不惜一切代价。”
蓝兰眉头轻轻一颤,想起钟滇刚才贪婪的目光,浑身忽然一阵发寒,好象被一条毒蛇盯住了一样。她明白了禇燕的话,不惜一切代价,这里面当然也包括她们两个,就像那些被送入皇宫,送入宦官府中的姊妹们一样。
“大贤良师在朝廷做了几年官,对朝廷早已失望,深知大汉沉疴已深,非针石所能治,要想天下太平,只有兴兵一条路。可是我们有百万流民,却无可用之将。他本想借着铲除豪强之际训练出一支精兵来,可是事出意料,刚刚见点成效便夭折了。这次起事,他不担心那些世家豪门,那些人只会说话话,做不得实事,真正能带兵打仗的廖廖数人而已。而这些人也不是什么问题,只要派一两个刺客,就可以解决。”
“大贤良师真正担心的,是刘修。”禇燕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刘修能用兵,又精通道术,虽然他总说道术是骗术,可实际上他自己的道术也非常精深,如今只怕已经在师傅等人之上,只在大贤良师之下。”
“他有这么高明?”
“有,要不然天狼不会这么容易就束手就缚。”禇燕语气坚定的说道:“除非大贤良师亲自出手,要想刺杀刘修,基本上不可能的,不仅如此,还有可能激起刘修的反击。”
蓝兰嘴角一挑,将信将疑。禇燕说刘修的道术可能超过她们的师傅张鸣,这点她非常怀疑,她侍奉刘修的时候,刘修还是个门外汉,空有一身上好的资质,却对道术嗤之以鼻,只学了些入门的吐纳术而已,就算他后来学会了墨子五行术,短短的几年时间,怎么可能超过修道已经十多年的师傅。不过,禇燕是几个同门之中最优秀的,她不会信口开河。
“当然了,大贤良师不是怕他,只是觉得可惜。”禇燕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又接着说道:“大贤良师是觉得可惜。满朝文武之中,像他这样能为庶民着想,又有一定能力的绝无仅有,大贤良师不想过早的与他为敌。”
蓝兰眼光一闪:“大贤良师想收服他?”
禇燕点了点头:“如果能,那我太平道的大业可成,天下太平可致。”
蓝兰没有吭声,却连连点头附和。如果刘修能和大贤良师联手,那天下的确无人可敌,只是刘修一向不肯向大贤良师低头,大贤良师能收服他吗?
“你说,那天在允吾城外,他发现你没有?”
“应该没有吧。”蓝兰不太敢确定的说道:“毕竟几年没见了,我当时又是男子打扮。”
“你去见见他。”禇燕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你向他表达一下大贤良师的善意,如果他能以天下苍生为已任,愿意与大贤良师合作,那自然最好。”
“如果不愿意呢?”蓝兰的声音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你难道不知道该怎么做?”禇燕嘴角一挑,直视着蓝兰:“有机会,那就杀了他,就算没机会,也让他百口难辩。”
蓝兰脸色有些发白:“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我要去一下武都,让六月惊雷攻打散关。”禇燕笑笑,“你能行吗?如果你能行,那我就去见刘修。”
蓝兰咬着嘴唇不吭声,半天才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禇燕看了她一眼,又有些不忍,走了过来,轻轻的搂着她的肩:“师妹,入道无家,这是当初我们立下的誓言,如今大业成功在即,你怎么反倒犹豫起来?刘修如果真是个明事理的,他就不会拒绝我们的善意,如果他不肯,那迟早要和我们对阵,难道你连这一点都看不清?”
蓝兰掩饰的笑了一声:“没有,我只是觉得……原本便是为了天下苍生,现在却要造成如此大的杀戮,似乎有背我们的初衷。”
“师妹,你这是什么话?”禇燕沉下了脸,厉声斥道:“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天天背诵这些话,怎么还执迷不悟?再说了,大贤良师愿意这么做吗?他不是没有试过温和的办法,可是有什么用,你也看到了结果,他这么做,也是不得已。为了天下太平,为了能建立一个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没有流民,没有饥馑的太平盛世,死人在所难免。”
“你说得对,是我道心不坚。”蓝兰低下了头,窘迫的说道。
禇燕拧起眉毛,有些担心的看着蓝兰,思索片刻,又叹惜了一声,拍拍她的肩膀,关切的说道:“阿兰,你小心些。如果实在做不了,也不要勉强。”
蓝兰点了点头。
……
洛阳,夕阳亭,董卓最后看了一眼洛阳城,掉转马头,轻磕马腹,向前奔去,脑海里回想着天子惋惜的叹息声,既有失落,又有几分温暖。颍川一战,他被十倍于已的黄巾包围,苦战突围,侥幸捡了一条姓命,却把颍川太守丢了。原本以为做过了颍川太守,再立些功劳,就可以迁为河南尹,甚至进入朝堂,没想到黄巾一起,他就被打回了原形。
他很骁勇,可是在颍川这片名士多如狗的土地上,他是个孤家寡人,连找几个掾吏都找不到,更得不到那些世家的支持。一被黄巾包围,那些郡兵就一哄而散,只剩下他和从凉州起就追随他的部将,连弟弟董旻都受了重伤。
天子知道他的无奈,可是天子也无奈,战败了,就要受惩罚,天子免了他的颍川太守,却又安慰他说,回家休息一段时间,你是个人才,朕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那一刹那,董卓差点落下泪来。在感激天子的宽容的同时,他也感到了天子的无能为力。
都是那些世家惹的祸,他们堵住了我的升迁之路,逼反了张角,还让天子成了一个空有其名的天子。
这些人都该死!
洛阳,我会回来的,一定!
(未完待续)